主演:张睿家金士杰赖琳恩吴中天
类型:同性剧情导演:李志蔷 状态:HD国语 年份:2011 地区:台湾 语言:国语 豆瓣:7.0分热度:8 ℃ 时间:2024-09-16 12:26:03
温馨提示:[DVD:标准清晰版] [BD:高清无水印] [HD:高清版] [TS:抢先非清晰版] - 其中,BD和HD版本不太适合网速过慢的用户观看。
翻到当时看过影片后写的影评,搬过来。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了这个影片的简介,于是心血来潮找来看看。结果优酷上只有一个残缺的片源,而各种云盘里也没找到任何版本。感谢土豆,终于把全片看完了。
这部片子虽然说是同志片,其实也刻画了很多老人孤苦的晚年。最开始还是有点猎奇的心理,想看看有木有激情片段,不过并没有。
看的过程中,感触最大的就是,当一个人年老之后,余生会是什么样子。
三个老国军,老傅有完整的家庭,女儿是他的骄傲,一路学霸,然而最后定居海外,老伴先走一步,只剩下无所依的他最后在养老院苟延残喘。
老孙开个修车铺,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少人要修车了,他的活并不多,相依为命的孙子意外溺亡,他的精神也就恍恍惚惚。
而影片主角——老赵【全名:赵学平】,因为抛却不下少年时的那段感情,终身未婚,养了一条狗,取了当年爱人的名字——阿丁。不知演老赵的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把那种神经不正常的感觉演出来了。年轻时的学平和阿丁在谷仓的那个场景在剧中反反复复出现,那是两个男人间的爱情吗?亦或者只是小山村里懵懂少年的莫名情愫?
有时候,一个决定便改变了一生。赵学平为了寻找被抓兵的阿丁,于是和母亲拥抱告别,这一别便是一生。此后几十年孤守台湾,回大陆探亲的时候只剩下一抔黄土。
不由得想到自己,几十年后,倘若还是一个人,又会是什么样子?是否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始终放在心里,抚慰那份寂寞和空虚?如果没有,又该怎么去度日如年?
很喜欢土豆网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
愿你我,都老有所依。
别碰脏钱
绑架游戏
天地拳王
角斗士2
最后的慰安妇
异国入侵
讲述英籍职业杀手受聘暗杀法国总统戴高乐,而法...
播放指数:2809℃
翻到当时看过影片后写的影评,搬过来。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了这个影片的简介,于是心血来潮找来看看。结果优酷上只有一个残缺的片源,而各种云盘里也没找到任何版本。感谢土豆,终于把全片看完了。
这部片子虽然说是同志片,其实也刻画了很多老人孤苦的晚年。最开始还是有点猎奇的心理,想看看有木有激情片段,不过并没有。
看的过程中,感触最大的就是,当一个人年老之后,余生会是什么样子。
三个老国军,老傅有完整的家庭,女儿是他的骄傲,一路学霸,然而最后定居海外,老伴先走一步,只剩下无所依的他最后在养老院苟延残喘。
老孙开个修车铺,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少人要修车了,他的活并不多,相依为命的孙子意外溺亡,他的精神也就恍恍惚惚。
而影片主角——老赵【全名:赵学平】,因为抛却不下少年时的那段感情,终身未婚,养了一条狗,取了当年爱人的名字——阿丁。不知演老赵的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把那种神经不正常的感觉演出来了。年轻时的学平和阿丁在谷仓的那个场景在剧中反反复复出现,那是两个男人间的爱情吗?亦或者只是小山村里懵懂少年的莫名情愫?
有时候,一个决定便改变了一生。赵学平为了寻找被抓兵的阿丁,于是和母亲拥抱告别,这一别便是一生。此后几十年孤守台湾,回大陆探亲的时候只剩下一抔黄土。
不由得想到自己,几十年后,倘若还是一个人,又会是什么样子?是否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始终放在心里,抚慰那份寂寞和空虚?如果没有,又该怎么去度日如年?
很喜欢土豆网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
愿你我,都老有所依。
年少的时候,炙热的恋过,只因一句“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便在之后的六十年里孑然一身。谁说孤单的人心里没有爱呢?明明藏着,或者说珍藏着一段记忆,那记忆里住着一位少年,深爱着的少年。
成年的时候,被历史亏欠的人们,怀念着故乡,在海岛守护着那不知所谓的信念,有几人能说清自己为了什么穿上了一身军装呢?淡漠的表情,消瘦的体格,分别了十年之后,思念着的那个人又在何方,生死更是无从知晓。思念,却无从说起,亦没有人可以诉说。
中年的时候,身旁的战友已然有妻有女,羡慕也好旁观也罢,这种幸福都与他无关,想留的都没能留住,冲散在历史的遗迹中,连哭都找不到准确的方向。能怎么样呢?就要年过半百,还能做那些不实际的梦吗?
终于年老。在孤单的半个多世纪之后,是不是上天终于眷顾了这个孤独的灵魂呢?如此相似却又终究不同的两个人,就如同一场美丽的梦,触摸到了便到了梦该醒的时候。于是,他收起了钟爱的玩具武器,而他将六十年前的承诺撕的粉碎。
淡淡的缓缓的讲述着,最后依然平静的收尾,却还是有些残忍。
我用尽一生,最后终于明白,失去的便永远不能重来,无论是什么造成了我们的分离,不论谁亏欠了我们的人生,这也终究是我们无法反抗的命运。
我终于知道,十七号出入口,便是我们人生的分叉口。
天未亮,赵学平就躺不住了。他早早下了床,慢条斯礼地踱到洗脸台梳洗。
水好冰,才捧上一掬,他便打起寒颤来。浴室里湿霉霉的,风不知从哪里里灌进来,让人冷得紧。
这个冬,日子铁定又难熬了。
走出阳台,太阳还没露脸,天空蒙著一层铁铁的灰。楼下收集废弃脚踏车的老乡已经开门工作了,他听见钉钉匡匡敲打的声音。
赵学平为自己冲了一杯牛奶,再把昨晚仅存的剩菜餵给那只大黑狗。随后伸几个懒腰,竟觉得上气不接下气,索性又踱回房里躺了一阵,才恹恹起来换衣服。
他穿得十分仔细:卫生衣外加白衬衫,再慢慢套上绽了线的毛背心,最后才是那套黑色呢龙西装,单排扣两件式,五十岁生日时为自己买的。头发用发油细细梳整,尽量不露出青白头皮。一双皮鞋是泡水腌烂了,但穿在脚下不明显,擦擦鞋油还可以蒙混过去。他觉得很满意,镜子前东蹭西蹭的,终究是个皱纹纵横的老人了。
他摸摸黑狗的头,推开锈蚀的铁门,漂漂亮亮从四楼踱下。
朝阳为小巷涂上一层金粉,整排斑驳的公寓都闪著颤颤的光影。他看见一些买菜、运动的老人纷纷回来了,路上同他们寒暄几句,算是尽了本分;等绕过长满蚊蝇的垃圾堆后,他才挺直腰杆,春风得意地走去。
他走得很慢,像出巡的官员昂首阔视整座城市;但那步履相较于城市的速度,调子是不搭的。赵学平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在车潮里,消失在捷运的地下道中。
但他喜欢这样,夹在男男女女的上班族中,同他们肩抵肩擦身而过。虽然已经七十二岁了,他的鼻、眼还很灵。他嗅得出女人的香水、胭脂和潮水饱涨的体味,甚至,感觉得到男人西装和身体摩擦时,那种哔哔剥剥的声响。
他坐在敬老座上,观察著。车厢在甬道里流动,光影一闪一灭,轰隆隆的声音彷佛远处有人在呼唤,这让他联想起金门坑道里服役的日子,那些宽阔的肩、削瘦的脸颊、镜子里军装笔挺的男子汉、一些遥远而模糊的影子……他随著光影在稳定的节奏里盹著了,醒来时,列车已钻出地道,行驶在灰蒙蒙的淡水河畔。
平常,他会先坐车到淡水,站在月台上欣赏一阵子河岸美景,再往南搭回新店、木栅动物园、南势角、新埔、昆阳。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是坐着,任光影从他眼前流过。累的时候,不下雨的话,他会选一个公园,在那里坐上一个下午,看金黄色的太阳从暴烈转为温煦,渐渐消逝在天际线的尽头。
但他今天什么都不想,七点三刻了,若现在折回去的话,也许还可以等到那群学生。
他上个礼拜在大安高工附近撞见的一群可爱的孩子。
列车停靠后,他再也顾不及风景了,立刻从淡水往回走。
等列车走到北投,他看看表,发现来不及了,索性便一路往南搭到台大医院站,出了捷运,信步走进二二八公园。
他恹恹地坐在公园椅子上,看晨起的老人舞剑打拳。上班族依旧三三两两快步走过,纪念碑前,有幼稚园老师带小孩玩著游戏,他听见童稚的嬉嚷在空气里回荡著,疏疏落落。
远处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忽高忽低,忽强忽弱,让人听起来心悸。有一阵子,他也爱混进医院的急诊室里,看担架、病人进进出出,白袍医生、护士慌忙抢救,家属们呼天喊地,感受一种日暮的紧张感,并庆幸自己还好好活著。然这游戏很快就玩腻了,他改搭公车四处游荡。
想到医院,赵学平突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去看老傅了。他看看表,起身理了理衣服,又往车站方向折了回去。
近几年来,他的老朋友差不多都走了,仅存的几个不是在医院,就是哪里的荣民之家。鸟巢一破,这群青春鸟儿四散纷飞,便再也兜不齐了。
他又回到那四通八达的甬道,列车一站一站停停走走,觑见天光时又是另一个时空了。他安步当车走在木栅的小路上,十分钟的路程,已够他累成一条病猫了。
安养院的大门是敞开的,他迎面就闻到消毒药水的味道。大厅异常地安静,几个老人、看护坐在那里看电视,均鸦雀无声。越往里走,药物和食糜的气味越浓,丝丝缕缕的,彷佛有什么东西藏在墙角,正急速腐烂著。
他找到老傅的房间,看见床上那人瞪大眼盯著天花板瞧,彷佛上次一别,就再也没移动过似的。赵学平心头一紧,脱口一声:「老战友啊…」
他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以致这句话显得艰难,嘴唇闭合之际,口水往下吞咽,泪也跟著挤出了来。
他的朋友没几个,老傅是他交情最好的同袍。当年他们一起解甲,老傅娶了个台湾女人,生了一双儿女,如今儿子、女儿都念到博士,长期待在国外,几年难得回来一次。妻走后,就剩下老傅伶仃一人了。
他记得几年前老傅还清醒时,两人曾在老傅家喝上几回。一次老傅喝得烂醉,咿咿啊啊又唱又闹,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他劝上床,老傅却突然抱著他痛哭起来。
那张老脸涕泪纵横,睁著红通通一双耄盹的眼说:「我死了,得把骨灰给我带回云南去啊!」
赵学平记得当时他强忍著泪,久久都说不出话来。离开前,他为老傅盖上被子,才喃喃蹦出一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比你久呢?」
如今,那一方天花板就是老傅的全部了,如果那是一张电影屏幕的话,不知道老傅上演的是怎样的风景?
他听见门外有看护和家属窃窃私语著:「来这里就真成了三等老人了,每天等吃、等睡、等死,不如早点成仙快活。」他一时好尴尬,竟不知该对老傅说些什么,只能彼此这样静静对望着,任凭窗外天光亮一阵、暗一阵。
走出安养院,天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大大地呼了一口。听著那烫红的烟头哔哔剥剥喊疼,眼前一片烟雾缭绕,他一时也失去了主意,不知接下来往哪里走去。
老傅情形他看多了。报纸上,不是经常有无依老人病死在家里的新闻?
当初没结婚,蹉跎过了,再也没勇气结了。前几年,有人巴著介绍老婆,那女人一进门,东问西问,叽叽咂咂的一张嘴,好不害臊,毕竟是痴肥的欧巴桑了。
后来女人看着没指望了,缠著他干爹长、干爹短的,要他认作干女儿。但他心知肚明,一切都为了钱。
「门都没有!」他仅存的这笔钱,是用来办后事的。他也巴望着有可信赖的人,可以把骨灰带回山东老家啊。
但老家那里还剩什么呢?开放探亲后他回去过一次,他的父母都老死了,兄弟们历经文革的翻转,也都散芜了。一堆乡人围著他,除了熟悉的乡音,那变了调的故乡,也就只剩那两座令他牵挂的老坟了。
他走到7-11随便买个中饭和报纸,坐在阶前一口一口慢慢吃著。这冬季的天空又阴郁起来了,行道树的落叶不时飘落他的跟前,一个人扒著饭,就觉得萧索。他忽想起狗没喂中饭,不知会不会把牠饿著了?
那只黑狗,陪伴他七、八年了。初遇时,牠还是只小流浪犬,他看牠可怜,带回来养。他给狗取了个叫阿丁的名字,平日抱抱牠、摸摸牠,有心事时还可以同牠讲讲;但现在,阿丁也已是只半老的狗了。
然而,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老。他的头发虽然稀疏,还找不到半根白发,他的肌肉犹紧绷著,不输军中退役之时。他对穿著很讲究,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依旧犹如五○年代的绅士。
吃完半个便当,太阳又忽忽露脸,路上行人多了起来,赵学平便觉没那么冷了。他摊开报纸,专注地读著,一字一句深怕漏看了什么。看见政治新闻,忍不住自言自语批评了几句,但是遇到政客们炒作「爱台、卖台」议题时,不经意便发起火来。他花了好些时间读完社会版和生活版,随手再翻阅娱乐版,心情便逐渐好转起来;等到他再度抬起头来时,身旁已是落叶满阶了。
他从怀中掏出小剪刀,细细心心把F4、5566等青春偶像的图片剪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收在西装的口袋里。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他搜集了一屋子的剪报。男的、女的,明星或模特儿,贴满那斑驳的墙面,个个都是明眸皓齿,神采飞扬的。那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他看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是星期五,如果错失机会,就得等到下周了。他起身把落叶揩掉,理理仪容,又快步往捷运站走去。
钢铁巨蟒在高架轨道缓缓蠕动,错落的建筑郁郁挨挤在铁灰色的天空下,这城市的风景早已一点一滴渗入他的身体里,像水气缓缓附著的墙面,注定是要长霉的。
他在大安站停下,一颗心却不断地往前飞驰而去。
月台上,疏疏落落的人影划过他的眼前,红的绿的蓝的灰的影子,弄得他异常地晕眩。他频频抬起手来看表,每回列车轰隆来去,一呼啸彷佛就过了数年。他坐在那里从年少等到老耄,眼皮都等乏了,却看不到他要等的人。
他打起了盹来。梦里模模糊糊一个熟悉的身影,带著飞扬的笑声,引他奔过田柯、越过人群,泅过惊涛骇浪的恶水,最终,迷失在盘根错节的甬道里。但他却认不出那人影是谁……
醒来时他还在喘气,鼓荡的思绪停不下来。恍惚间他看到那男孩,穿著制服的,夹在一群同样制服的学生之间。
他匆匆跟上前去,又被吞入轰隆驰去的巨蟒腹中。
隔著几个人的距离,他用力嗅著车厢内的吐息。发油抹过浓的业务、赶回家做饭的妇女、提早跷班的公务员、活过动过流了一身汗的躯干,青春的潮骚。他紧紧盯著男孩。
那男孩攀在横梁上,撑出削瘦挺拔的身躯,他脸上的汗毛正滋滋冒著,胡根从唇畔峥嵘地突露出来;但那面目还是稚气,带著春风吹过堤畔的杨柳意。他试著再接近一点,便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列车,不知将载他往哪里里去?他只能恍恍惚惚跟著那片影子,淹入越来越汹涌的人群之中。然后随著呼啸的车声、哨音上下电扶梯,同人们挨挤著、磨蹭著,进入那光影漫漶的甬道。行尸走肉一般。
他渐渐觉得呼吸困难。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方才的梦中。
梦中那影子逐渐明晰,短发、微髭,如雕像般光滑的面容,虎豹般精悍的肌肉,令人不舍撇离的目光。他发现自己游走在金门的坑道里。
隧道四通八达,潮湿的壁面反射阴郁的蓝光。水不断地渗透、滴下,答答答——答。他闻到空气中,流荡著的男性的体味。
那年,他才三十几岁,有著一张精瘦的脸和野兽般勃起的腹肌。他一路从小跟班做到士官长,随部队辗转从内地流浪到基隆、屏东、澎湖和金门。在那样日与夜不停变化的光影中,渐渐丧失了时间感,地理环境的剧变也失去了意义。生活对他而言,只是不断重复的操练、劳作和流不完的汗水。
终于,他停在太武山的坑道口,光与暗的交界。
他远远注视著那个二等兵,短发、微髭,古铜色的肌肤如虎豹跃动,脸上的汗水,在烈阳下闪烁著钻石般的光芒。他记下了他的身影、他的名字,夜里反复拿出来温习,那茕茕闪耀如星星般的眼睛。
寒冬里的一天,冷风飕飕响过坑道。一群男人在高粱的催促下都泥烂了。
家乡的风景、村野传奇都被拿出来,变成吹嘘的谈资。岩壁在旁边听著,咻—咻—咻,发出一种愚弄的笑声。他发现听众里有黑影人立而起,默默往浴室走去,他以为他吐了,起身默默追了过去。
昏暗的灯火里,蜷曲著一个晕开的人影,他听见头顶上岩壁「答—答—答—答」的低泣声。那二等兵转过脸来,垮下的鼻眼乾嚎著说︰「我想家呀…」。
他又何尝不想呢?家乡的图象,陡然从枯竭的泉眼喷起,他的一颗心也湿成了绿洲。二个男人遂哭哭啼啼地溶成一团。
他忘了是不是酒精的因素,甚至忘了那二等兵的名字,但他记得他伸出手时,另一颗心也著火般跃动起来。
他听见坑道里冷风咻咻咻地笑著,岩壁上灯影摇曳,二重纠缠的影子。
寒风飕飕灌进胸口。地上的落叶被转成了漩涡,随著风势飘向远方。赵学平一抬头,发现时移境转,自己早已出了捷运,立在信义计画区多风的高楼峡谷之中。
天色慢慢转暗了,他望见天际线后仅余的一抹残红。
「该回去了吧,不知家里那条黑狗会不会饿著?」他不禁犹豫了起来。
但男孩的身影立刻又闪过他的眼前。
远处灯火荧荧闪闪。他脚步凌乱地跟著,像遇暴风雨的船只紧紧盯著灯塔的方向。但男孩的身影一下子淹没在人海之中,没多久,赵学平便发现自己追失了方向。
他停在华纳威秀门口,喘息著,眼前红男绿女一波波游过璀璨的牌招底下,亮丽的身形倒映在橱窗上,像玻璃缸里五彩缤纷的鱼。
不远的中庭里有乐团在演唱,隆隆的乐音随著震耳欲聋的尖叫一波波传来,刺得人心慌。广场上烟雾弥漫,五颜六色的光束和烟火染红了一整片夜空。
一座青春的烽火之城。
他感到心跳急促起来,连呼吸都有困难。但他已无路可退,他隐隐约约又望见那座灯塔。
他被那灯塔引入了急涌的漩涡,迎面而来的尽是一张张汗湿的脸孔,年轻的面孔:胖的,瘦的,冷漠,跋扈,或歇斯底里的脸孔,彼此推搡著、挤轧著。他一咬牙,踮起了双脚,奋力从中间挤开一条血路,他的衣服、头发都被弄散了,但他再也顾不得了。
好狼狈挤上电影院二楼,却发现过道里密密麻麻塞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嘤嘤嗡嗡交谈著。封闭的空间里充塞著发胶、香水、口红、和潮湿的体味,他再也闻不到春风拂过堤畔的杨柳意。
从顶上望去,那一颗颗头颅涌动如波浪,他只能勉强从缝隙里,窥见一排绿荧荧微亮的出入口。
男孩就站在15号入口前,身旁依偎著一个同样稚气的少女。
他被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一颗心却不断往下沈落。
黑暗中不知哪里里传来一声尖叫,海水便一寸一寸漫溢上来了,几乎要淹没他的鼻口。他意识到背后的人潮高高地鼓荡起来,强大的力量簇拥著他不断往前挪移。
那是个人流的大漩涡,进场的观众彼此推挤、践踏,发出惊心动魄的哀嚎。他察觉自己双脚陡然腾空了,整个身体竟随著涌动的人潮漂流起来。他拼命挣扎著、呼救著,却嚎不出任何声音。有一瞬间,他感觉呼吸渐渐停止,意识正一点一滴流失。眼前闪过的尽是模糊的残影,哭泣、尖叫、滚沸的人语,还有残破不全的乡音。
他听到老傅喝醉酒的那晚,死抱著他哭说:「天杀的!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小岛?」
他依稀听见那呜咽的船笛和隆隆的炮声……
他发现自己又踩在家乡的土地上。
青色的高粱田一望无际,白杨树静止在远方,空气里有他熟悉的泥土味。他在漫过腰际的高粱杆里狂奔著,呼喊阿丁的名字。
他依稀还记得前一夜,谷仓里出轨的仪式,二重纠缠的影子。那一年,他和阿丁都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年。他忘了是怎样开始的?但他记得阿丁伸出手时,他的一颗心也著火般跃动起来。
冷风吹过谷仓缝隙,咻咻咻讪笑起来。他同阿丁并肩躺著在禾杆上,一颗心却直直往下沉落。屋外虫声唧唧,月色忽明忽灭,阿丁忽忽转过脸来,依偎在他的怀里说:「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他紧紧搂住青梅竹马的爱人,半天答不出话来,鼻里却闻到远方传来烟硝的气味。
烟硝漫过来了,炮火逼近他们的村庄。他在麦田里,听人说阿丁被部队抓兵了,放下农具便往家里冲去。他奔过麦高粱田、绕过白杨树,找遍阿丁家的菜圃和马厩,只换来旁人迷惑的眼神。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要永久失去阿丁了。
他惊慌地往家的方向奔去,却看见母亲茫然地站在门口。隔著一段距离和母亲遥遥相望,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远方隐隐有炮声隆隆,空气里流窜著肃杀的气息,他抬头看看天色,一咬牙,嚎出一句:「我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军队的方向追去。
谁知这一路便追到青岛的港边。
当时,港边已是一片末日景象,举目所及尽是逃难的人潮。人们扛著行李、携家带眷,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远方的烽火把青岛的夜空点得灿亮,但他四处寻不到阿丁的踪影。
正在犹豫的当口,他听到一声尖哨划破天际,背后的人群骤然涌动起来,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夹著哀嚎、呼救和惨叫声,推挤成一团。还来不及问清状况呢,他便被抓夫的军队强押著,胡里胡涂进了船,卷入了那场时空缠错的漩涡。
那是他这一生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迷宫。从此之后,他发觉自己被遗弃在纵横错杂的甬道,再也不曾找到任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