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边境线较长和疏于管控,大量没有身份的外籍劳工开始涌入马来西亚,而因为经济发展的需要,马来西亚政府也高举着人道主义的大旗而“默许”了他们的存在,根本没有制定什么关于这些非法入境人群的政策方针和政府预算。而这些外籍劳工由于没有身份,只能在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情况下,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大量填补了马来西亚国内的低端劳动产业,尤其是所谓的3D产业(Dirty,Dangerous and Difficult,即肮脏、危险与困难),在《富都青年》中,阿邦主要从事的便是3D产业中的餐饮与批发菜市场行业。
前一段时间,《周处除三害》这部电影成为中文互联网上讨论的热点,而阮经天在本片中的精彩表演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然而在第60届台北金马影展上,阮经天却与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擦肩而过,因为还有一个男人贡献出了更加精彩的演技,他的名字叫吴慷仁,他主演的那部电影,名字叫《富都青年》。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部视角独特的《富都青年》以及它的主演吴慷仁。
01 富都青年
富都,又名半山芭,是马来西亚吉隆坡市中心东南部的一个区域,曾经是吉隆坡中下阶层华人的主要聚集地,而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许多当地华人逐渐搬离,这里慢慢成为外籍劳工的聚集地,而在这些外籍劳工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没有取得马来西亚公民身份的“非法”劳工。
电影《富都青年》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没有公民身份的阿邦和阿迪两兄弟在富都的底层社会里苟且偷生,哥哥阿邦是一名听障人士,一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只想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和帮弟弟阿迪争取到公民身份。而弟弟阿迪则不愿意向命运低头,想通过各种不太光彩的手段赚钱,想让哥哥和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然而随着一场意外的发生,兄弟二人习以为常的生活被打破,最终被迫分离,走向了生死两茫茫。
之所以说这部电影视角独特,是因为它触及了一个很少被我们了解到的领域,那就是马来西亚社会中严重的“非法外劳”问题。
根据相关统计,截至2022年,马来西亚国内的非法劳工数量约为120-350万。而在这部影片中,我们能够看到以阿邦阿迪两兄弟为代表的数量庞大的无身份者,在马来西亚社会底层过着何等辛苦与悲惨的生活。一直以来被亚洲社会所公认的“勤劳致富”、“爱拼才会赢”这些理念在这里统统失效,任凭你再如何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也还是要过着忍气吞声被榨干劳动力、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的日子。阿邦最后在监狱里激动地用手语打出的那句“你们都过的很好,我也想和你们一样,但我没办法”就是这个群体最想要说出的心声。
那么,如此庞大的非法外劳群体又是如何形成的呢?这还要从半个多世纪前说起。
02 非劳血泪
上个世纪70年代,亚洲经济开始腾飞,马来西亚也搭上了这趟经济发展的快车,随着新经济政策的推行,马来西亚国内出现了大量的劳动力缺口,因此开始大规模吸纳外国劳工。而因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内政局平稳等原因,马来西亚也成为周边国家诸如印尼、孟加拉、缅甸等地非法劳工和难民的目的地。
由于边境线较长和疏于管控,大量没有身份的外籍劳工开始涌入马来西亚,而因为经济发展的需要,马来西亚政府也高举着人道主义的大旗而“默许”了他们的存在,根本没有制定什么关于这些非法入境人群的政策方针和政府预算。而这些外籍劳工由于没有身份,只能在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情况下,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大量填补了马来西亚国内的低端劳动产业,尤其是所谓的3D产业(Dirty,Dangerous and Difficult,即肮脏、危险与困难),在《富都青年》中,阿邦主要从事的便是3D产业中的餐饮与批发菜市场行业。
如果就此发展下去,那么这些非法外劳虽然生活辛苦、没有保障,但也能勉强的在马来西亚社会中生存下去,然而到了上世纪90年代,随着经济发展的放缓,马来西亚政府对待这些非法外劳也开始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转向了严厉打击,几乎每一年,马来西亚政府都会组织几次大规模行动,抓捕和遣返非法外籍劳工群体,在影片中,我们就看到了两次针对非法外劳的突袭行动,而只要被抓住,就意味着巨额的罚款与遣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躲避战乱或是在家乡衣食无靠等原因才流落至此,不论是罚款还是遣返,他们的生活都会在一瞬间清零,因此在影片第一幕的突袭中,才出现了有人宁愿跳楼也不愿意被抓的场景。
而随着外国劳工的不断涌入和经济的发展,马来西亚政府也开始极力推行“马来优先”的官方民族主义政策,种族色彩浓重的“马来人至上”原则甚至被写进了宪法之中,非马来人在社会资源分配等方面被挤到了最边缘,这让那些实际上为马来西亚社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的外国劳工却承受着巨大的恶意和偏见,甚至在官方和民间的论述中,会将帮助外国难民的人视为需要被惩罚的叛国者。
而在影片中我们也能看到,在突袭行动中,非法外劳的人格会被随意侮辱;区议员明确表示那几个要跳楼的小女孩反正没有投票权,死活与我无关;政府工作人员在面对帮助非法外劳的佳恩时那种鄙夷与敌视,这些都是这个群体在马来西亚社会中所受的不公平对待的最真实写照。
03 生存困境
所以,《富都青年》所讲述的非法外劳群体,如今成了马来西亚国内一个特别的存在。
一方面,这些难民支撑了马来西亚国内大量的低端劳动产业,让马来西亚本国人享受到了劳动红利,而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本国雇主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压榨他们,比如在电影开头,阿邦在辛苦工作之后,讲好的50老板却只给了30 ,而阿邦也只能忍气吞声低头认命,不敢与老板起一点争执,就是因为他没有身份,万一惹恼了老板叫来了警察,对阿邦来说损失可就远远大过20块了。
而在另一方面,这些难民又成了政客们手里可以利用的筹码,比如在2015年,马来西亚前首相纳吉就公开宣布接收来自叙利亚的难民,隔年又宣布为缅甸罗兴亚难民提供庇护。但到了2020年,他却又在社交媒体上公开反悔,称马来西亚不欠罗兴亚人什么,难民们会“得寸进尺”。不断变脸的政策,让许多来到马来西亚的难民无所适从,就像片中money姐所说的那样:
“起初政府让他们进来,现在却又逮捕他们”
因此来看,这部《富都青年》的出现是十分可贵的,它为全世界展现了这个马来西亚社会中“阳光照不进的角落”,让我们看到,这些如同蝼蚁蛆虫一般生活的人们,是如何既被压榨着劳动力,又没有任何发声的权利,在整个社会食物链最底端里苦苦挣扎的血泪故事,他们没有身份,只有恐惧。
而在马来西亚之外,我觉得这部电影反映出来的问题也可以代入到每一个国家的每一座大城市里,在这些大城市的角落里,也同样聚集着无数来自偏远地区的务工人员,像清洁工、服务员、建筑工等,他们支撑着城市的运转,但却总是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视,他们的境遇虽然没有本片中表现出的外劳一样凄惨,但也同样需要被我们去看见,去倾听。
04 颜色细节
在这部电影之中,还有一个隐藏较深的细节,那就是衣服的颜色。
我们能够看到,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中,两个主角的穿衣颜色是有着明显特征的,哥哥阿邦的衣服颜色以青绿为主,而弟弟阿迪的衣服颜色则是以红色为主。之所以说这是一个隐藏较深的细节,是因为他们衣服的颜色,其实对应的是马来西亚身份证件的颜色。
马来西亚的身份证一共有五种颜色,分别是蓝、褐、红、绿、粉。其中,蓝色代表是正式的马来西亚公民,可以享受全部基本权益,本国公民年满12周岁即可签发;褐色代表的是正在服役的军人;红色代表的是有永久居留权,但却是非公民,无法享有像投票等大部分权益;绿色代表是可以暂时居留,但需要五年一更新,在马来西亚普遍持有这种证件的都是在马来西亚出生却没有确定国籍的人;而粉红则是签发给未满12周岁的马来西亚公民的。
在此前的媒体专访中,导演王礼霖讲述了阿迪这个人物的完整设定,他父亲是本国人,而生母是泰国外劳,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阿迪被送往安置机构,并且被认定是泰国籍,只有拿着自己的出生证明跟父亲一起去政府部门办理手续才能获得合法的蓝色身份证。
因此,再来对比两人在片中衣服的颜色,阿迪虽然没有合法身份,但却有出生证明和确定的国籍,因此被官方视为是可以在此居留的人,相当于事实上的“红卡片”,他的衣服颜色正是与此相对应。而阿邦则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人,他的衣服颜色也正是与之身份相对应的绿色。影片中阿邦送给阿迪的那件蓝色衬衣,其实也是在寓意阿邦希望阿迪能够早日找到自己的生父和解,拿到可以拥有合法权利的“蓝卡片”。
另外还有一处细节,就是在深夜突袭居民区的那场戏中,被查证件时,跨性别者money姐拿出的是一张蓝色的身份证,这表明他是可以合法享受一切权益的马来西亚公民,但他却蜗居在富都的这片非法外劳集中的区域,这也在向我们透露,性少数群体在这个国家里其实是和非法外劳有着差不多命运的人,都是受打压、无法为自己发声的那部分人。
05 百变吴慷仁
最后,我想再说说吴慷仁。
在这部电影中,吴慷仁所饰演的是听障人士阿邦,虽然说不出话,但却是全片中最“响”的一个角色。语言的缺失让他有了更大的表演空间,一切的情感全部都靠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传达,单单是临近结尾时那两场监狱会面的戏份就足以封神。
最震撼我的,要数他在监狱中跟法师会面的那场戏,阿邦这个角色从一开始的麻木,到不解,再到愤怒,最后到释然,吴慷仁精准地将一个生来就没有未来的人的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当他艰难地用模糊的声音吼出“我想死”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跟他一起流下。
可以说,吴慷仁对阿邦这个角色的演绎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我在恍惚中都忘记了他正常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此精湛的演技,我想也跟他丰富的社会经验有关,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吴慷仁这个演员其实是半路出家,27岁才在影视圈出道,这在演艺界可以说是“超级大龄”的新人了,但在那之前,已经前前后后做过焊接工、建筑工、服务生、调酒师等40多份职业,而这些职业,也为他后来的演艺生涯提供了十分富足的经验基础,让他能够把每一个角色都诠释的非常到位、触动人心。
能够遇到这样优秀的演员,我想是我们所有观众的荣幸,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够看到更多不同样子的吴慷仁。
看完《富都青年》,回家喝了一浴缸水才冷静下来。
很好,遵循姐一贯的原则,花了钱,完完整整看下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骂得更有底气。
首先,女性完全失声。
佳恩这个角色扁平到,说她是完美受害者都在给她叠光环。从出场到杀青,一以贯之的为男性角色服务。作为社工服务阿邦阿迪这哥俩,没有报酬甚至没有被礼貌相待,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她行为动机的背景交代。在非义务性却倔强到令人愕然地坚持给哥俩申请身份这件事上,像极了东亚家长制下,强制的、令人窒息的母爱。在她先是被阿迪暴力事件受到重创难以动弹、而后被阿邦掩人耳目强行闭麦直至咽气的这样一种极度清白而悲剧的死亡方式被呈现给观众后,没有任何社会反响,没有任何人记得她。她似乎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连新闻里疏离到冷漠的叙事也是为了让阿迪发现哥哥替自己顶罪的、推进剧情的工具。她再一次出现是在狱中阿邦的幻觉里,她还是穿着衬衣,白净温柔的面庞,安慰且鼓舞地说着,她为阿迪争取到了IC的机会,并且也在继续帮阿迪申请着。我看得哑口无言,是不是黄种男人那小得可怜的大脑能想出来的最美化女性的方式就是让她成为圣母,悲天悯人得拯救每一个作恶多端的生灵。她的死,没有任何人为之哀悼、悲痛,两兄弟相继害死她之后,且不说混子阿迪,即使是一贯待人温和善良的阿邦第一反应也是为自己脱罪,没有一丝忏悔和歉疚,直到她死还在榨干她最后一滴骨血。
其次,性少数群体不是你的trendy tag。
我发现很多导演塑造不出来立体的角色,通常都喜欢神秘化ta们。Money姐就是典中典。充满棱角的脸孔和不合时宜的妆容,精致到土气的夸张的服装,以及对于这哥俩细致入微的照顾到让人怀疑她的动机的态度。因为害怕自己单单只通过比较低沉的声音就assume别人的性别和性向是在加重刻板印象,以至于我几乎直到影片最后,看到她的假发网,才敢确定她跨女的身份,但这同时无疑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怪异化性少数移民人群——暧昧的、模棱两可的镜头,让观众无限靠近正确答案却一直藏着掖着,直到最后才公之于众,不仅满足了观众“嘿我真聪明我一早就看出来了”的侦探心理,还满足了从主流视角打着“尊重差异”但却傲慢而异化社会边缘群体的猎奇心理。Money姐为什么叫money姐?这样一个既充满了自我物化、金钱至上的名字,同样也可以解读为移民群体无钱无权、无处诉说痛苦的缩写。她为什么身为跨女却还虔诚诵经?为什么腿脚肿胀到几乎有些病态的程度?阿迪替她出气、经常殴打她的男人是谁?她用力讲话时会畸形的嘴巴、拙劣而心酸的努力垫起却仍然凹陷的胸部,又是为什么呢?是在诉说什么吗?演后谈听导演讲,他不可能在一部电影里讲清楚所有的social issues,但我还是觉得,爱不爱他笔下的角色,是不是有人性、有尊重的镜头,是可以透过角色的生命片段展示出来的。可以不触及灵魂、聚焦于每一个社会问题,但用这样的包装角色的方式来达成所谓的inclusive从而便于隐性商业化,让我为之难过且愤怒。
以及,主角性格以及转变的不合理性。
开篇即阿邦替菜场老板做事,讲好了五十只给三十,老板假装没看到他的手势,他竟然默默走开。我看得目瞪口呆。我知道导演想要通过这个行为表达他的老实木讷、不善交际,但是作为在贫民窟这样一个资源少得可怜的地方,他作为孤儿且残障人士,还带着一个捡来的弟弟,想要通过这样任人欺压忍气吞声地活下去,未免也太奇迹了。阿迪非法敛财被他发现之后,他揪着他的领子跟他比划:你要做个好人。天呐,哥哥,乐山大佛请你来当。阿迪,就更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作为本片的我叙述者,电影视角由他所见展开,我受够了这种靠别人牺牲来实现自我成长的直男闯关故事了。他在外面开房约炮,他哥哥在菜场挣辛苦钱;他哥干一天体力活只吃面包,工友都看不下去了请他蘸咖喱,回了家还要给宝贝弟弟做饭,弟弟回家后看到煮好的鸡蛋还温情地笑。这是什么?虽然我挥霍你的血汗钱、不替你我未来考虑、对提供帮助的社工粗鲁无礼、给你惹事生非,但我是个爱你的好弟弟?这还不算,当哥哥替他顶罪入狱,他立马就改邪归正,听哥哥从前的话,做个好人,衣服上打架斗殴扯烂的地方都缝起来了,去律所找律师,面对中介傲慢的姿态却蜷缩地像朵含羞草,头都不敢抬一下,我请问呢?这是科幻片吗?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我不满足现在的生活但我愤世嫉俗却没有出路只能摆烂,但我很珍惜我哥,他现在因为我入狱了,我唯一的支柱崩塌了,我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弄到更多的钱救我哥出来,我可以铤而走险不计代价;那个律师这么傲慢,他承诺了帮助我们却一次次爽约,我的拳头怎么忍得了,我唯一的、从小养我到大的哥哥在监狱里生死未卜啊!这种总是要通过在意自己的人的、耶稣基督式献祭般的牺牲,然后立马进行一个所谓“我后悔了,我应该听你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成长,没想到还能在二十一世纪的大荧幕上看到。
最后,原生家庭创伤不是洗白实施暴力的借口,大环境的艰难也不是你实施暴力的借口。
求求了,不要为了让观众共情,就强行给角色安一个有创伤历史的buff。这样做不仅会让整部影片拙劣而offensive,并且还在某种程度上trigger到且污名化那些真正有创伤的人。在影片中,阿迪第一次与佳恩见面,就表现出一种令人费解的粗鲁野蛮,仿佛佳恩不是好心帮助他们的人,而是造成他创伤的罪魁祸首。佳恩上门来提供他父亲的资料,他不愿意,完全可以将她赶出门去,结果他偏偏做出要强奸她的行为,不管是出于威胁还是真的被所谓“父亲”这个词trigger到了行为失控了,我在这个瞬间真的很绝望。对中文语境下的电影绝望。这些男导演想到的、最能威慑女性、最悲壮的方式就是男人的强暴,并且这个女性如果是一个正派人物,一定会不惜性命拼命抵抗。退一万步讲,此时的阿迪不是威胁佳恩,而是他真的ptsd行为失控,但这也不是他施暴过后、被共情甚至被原谅的理由。在此节点之后的一系列他的煽情和眼泪、他的所谓的改邪归正,探监的崩溃、律所的无助、试图缝好的衬衣、给money姐捏脚,每一个导演精心安排的泪点都让我觉得恶寒。我不否认人的善恶复杂性,但通过这样的强行洗白到达让观众共情他、共情哥俩之间的深厚感情,乃至共情大环境下艰难的移民群体的困境,我是不接受的。大环境固然艰难,结构性的恶确实无力抗衡,但请问谁不是在这同一个大环境下挣扎呢?阿邦在法师面前崩溃说自己没有未来,那佳恩的未来,又有谁在意过呢?阿迪最后去找了他的父亲,吞噬着佳恩的努力、侵占着她的未来的时候,是不是又会被解读为“为了不让她失望”?每次看这到这种情节,都有一种我脑子被强奸了的感觉。什么好都让男的占了,还获得了许多的心疼和爱。
最后的最后,说了这么多但还有很多很多让我觉得难受的点,妓院的抽烟的说要找人嫁了的女人担心自己老了没有出路,监狱里无端说知道阿邦是好人的警官,以及那个缅甸女孩。不知道为什么,这部片子给我一种,套了一个immigrants且添加了lgbt tag的俗套商业大片,细细纠来,还有文化挪用的嫌疑。很久没有电影让我这么激动,洋洋洒洒地写到凌晨三点还心跳飞快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它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我在电影院哭得很崩溃。朋友问我在哭什么,我说,我觉得中文电影没救了。
生活在富都里的人都带着原罪,那就是穷。因为穷而被轻视、被鄙视、被无视。
富都青年们在城市的边缘里苦苦挣扎,在社会的阴影里东躲西藏,幸福的人生是不存在的,美好的未来干脆就是个笑话。他们活得那么卑微,像蝼蚁、蟑螂、苍蝇、臭虫……什么都像,却唯独不像人。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影片里失语的聋哑人阿邦也不知道。也许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在影片的最后,当阿邦声泪俱下地喊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会那样地振聋发聩,让人心痛!
导演长片处女作加一星,关注社会现实关注底层边缘人群加一星,影片有想法有表达有态度有诚意加一星,一众配角尤其是吴慷仁的表演再加一星,四颗星,推荐观看。
多说一句吴慷仁,看过他的表演就知道,这次的金马影帝的确是实至名归。他的表演太顶了,最后那几场戏一度让我想起了《小偷家族》的安藤樱。有这样的好演员是影迷之幸。
像这样的好电影和电影人再多点吧,更多地为那些失语的人们发声。
1)我们很多时候对别人的善意其实是对自己的爱护
这个片子貌似电影简介都会提到吴慷仁在最后的那一段几分钟的长镜头。他饰演的角色Abang,作为聋哑人士,全程失语。但他在最后发出了自己的呐喊,模糊不清的呐喊。
Abang对弟弟的感情和照顾,其实到最后他的这段独白,就是他作为一个无人在乎和无人认可的人,对自己爱护的体现。
我们很多时候不知道如何爱自己,因为并没有人教过我们。可能在我们生命初期最弱小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很容易被成年人有心无心的忽视,被禁语,被管教。所以,在我们对别人释放出善意和关心的时候,有时是我们自己希望从外界得到一样的关怀。
这部电影大家对于两兄弟的情谊觉得很感动,觉得很催泪,其实,也许也有一部分的自我感动。
2)电影里的兄弟绝壁不会是这个电影的受众
这对兄弟每天生活的核心就是小心翼翼,神经紧绷。虽然没有严重到如履薄冰,但却永远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下。现实里和这对兄弟一样处境的人就真实,并且不在少数。正如导演在影人见面自己提到的:电影里的这群人,是马来西亚很多年的社会问题了。
正因如此,在电影放到后半段的时候,我脑中只有疑惑。所以,我们坐在这里观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电影里的那群人还是一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在阴影下,见不得光。而我们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自我感动一番。用各种桥段,催自己泪下。然后,马上转身,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奔波,忙碌,忙着拿各种东西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白。
如果说消费主义是profit from人类的欲望。这部电影在本质上是不是也类似呢?梵高和其他的画家,音乐家,作家,等等,通过展现自己的痛苦创作出供世人欣赏的名作。那这部电影靠展现别人,在世俗的价值体系里比我们社会地位低一些的人,的痛苦来获得名或利。
每个人都从这个电影里得到了(至少是一部分)让他们满足的东西。那电影里的这群人呢?
我想我在观影过程中会有这样的疑问,尤其是在后半段的时候有这样的疑问,有可能是因为导演在电影故事的处理上还是有些问题。或者,正如导演自己在见面环节自己所说的 “马来西亚的这个问题已经很多年了的。我不指望因为这一部电影能够改变现状”。
或许,就是因为这从来就不是导演写这个故事的初衷。所以,导致在电影中我真的能够感受到他的这种“不想深究”的意图。所以,在最后那一段的所谓的“高光时刻”,我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但我内心的疑问却越来越明确。
BTW,这个电影的所有的故事情节都非常的predictable。所有的这些“催泪”情节也都非常的predictable。
也许我只能说是我自己不适合这个电影罢了。
3)最后的影人见面环节我很不适应
可能整个观影经历,最后电影结束后主创团队出来的时候,是我最难受的时候。
电影最后我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一段,我听到现场其他不少的观众也在抽泣。
字幕刚放完,我还沉浸在我上面写到的问题中。我还在思考:我该如何理解这部电影。主创团队入场,其他观众立刻开始欢呼。每个人都手机拍个不停。吴慷仁一看本人就是个社交达人,面带笑容地不时地和观众席里面他认识的人打招呼。
我体内刚刚才被电影吊起(更准确地应该是被往下拉沉)的情绪瞬间觉得无处安放,它们在其它人的欢呼声中惊慌不已又无处释放,被闷在我的胸腔。
是的,我很难受。或许,只是我自己不适合这种场合。
导演本人看得出来是有些紧张的。李心洁女士,作为一个见过各种大场面的明星,以监制的身份站在导演旁边,全程回答观众的问题都是非常得体的。她很多时候其实在救导演的场。导演本人的回答也是很诚恳的,而且很明显不够圆滑或者有经验。让我有点惊喜的居然是饰演弟弟的演员,很稳重,回答问题很认真很诚恳。
上一秒还在一堆人不停的抽泣,擤鼻涕。下一秒就各种热闹和欢快,还有粉丝见到偶像的尖叫。我真的适应不了。
所以,我们之前的那些感动到底算什么呢?这种眼泪跟眼睛见了风流出来的泪有本质的区别吗?跟我们的膝盖窝被敲一下腿就会自己踢出去有本质的区别吗?都是我们被给了一个刺激,然后身体自然给出了反应。
也许,只是我自己对电影的定位不准确吧。
4)“我没有未来”—— 我们对未来的滤镜
导演在现场说他写故事的时候还是将电影的主题还是定位在“爱”上。他说:人类不能没有“爱”,没有的话就完全无希望,也无生存的必要了。
这一点我还存有疑问。我会觉得导演在这里对爱的定义也许还是偏窄的。
吴慷仁最后那一段里有提到 “我没有未来”。其实,这句台词反应了人类对 “未来” 的滤镜。“未来” 这个词其实在我们的语言中被赋予了极度正面的意义。因为还未发生,所以还有变好的可能。现在和过去已成事实,无法改变。唯一能够让我们慰借自己的,就是未来。
但事实上,只要你还没有决定放弃生命,只要你决定,在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个小时,下一个日子,下一个星期,下一个月,继续呼吸。你的未来就存在,你就有未来。我们说“没有未来”,应该多数时候只是特指和糟糕的过去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的未来。
我们需要接受或者学习的可能是:我们也许可以不要有太多变化的走入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个小时,下一个日子,下一个星期,下一个月;我们也能接纳这个“几乎一成不变”的自己。
最近一次和质询师的对话中,我告诉她,我现在意识到 :
创伤一旦造成,痛苦一旦产生,也许它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它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轻。10年后,20年后,你想到这件事,你的痛不会比事件发生时少一分一毫。我们之所以在几十年后“觉得”也许没那么痛了,只是因为我们处理创伤的能力提高了。经年累月的和自己的伤痛打交道,我们习惯了,害怕减少了。
很多的时候,我们却被主流的社会体系和价值观裹挟,被剥夺了悲伤的权利。和电影里的Abang一样,我们在这方面是失语的,是被迫的,不论是来自外在还是来自自身(我们也是社会的一部分,有时候我们会比外在的人对我们自己更苛刻)。
举个例子,如果一对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子女,这种伤痛在我们现今世俗的价值体系里是被允许的,是不会被贬低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失去子女的父母说:“你想开些”,“别想了,忘掉就不会痛苦了”,“时间会带走一切的”。
然而,如果是被性侵者,被别人伤害过的受害者,年幼时被父母忽略的人,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只会push这些受害人要“向前看”,“战胜痛苦”,“不要沈溺在过去走不出来”等等。
所以,很多的时候我们知道所有的这些社会问题,我们个体都似乎无能为力。但,我们就一定要因此而 “上一秒流泪,下一秒狂欢”吗?
P.S. 见面环节一个男生问了演弟弟的演员一个问题:adik,电影一开头那个摔下去的人是你踢下去的吗?我真的是……。我们俩看的是同一部电影吗???希望这个男生不会逛豆瓣(他说普通话)。
再P.S. 吴慷仁很妙,居然觉得香港会比台湾冷。穿了高领毛衣+西装。我在香港已经十几年没有穿过高领毛衣了,冬天都不会穿。哈哈哈哈。
導演說今天這一場是他們在亞洲第一次和觀眾見面。感覺好奇怪。不是在金馬已經提名了嗎?馬來西亞他們沒有路演嗎?
我的座位很糟糕,第二排。脖子真累啊,我看到屏幕都变形的。但是影人见面环节我离主创团队超级超级近。可惜,我没有心情追星拍照。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这存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