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战友艾米莉·戴维森(Emily Davison,1872-1913)在1913年的德比赛马日冲向国王的马,要将条幅“votes for women”悬挂其上,被疾驰的马踏而丧生。这一景象被当时的默片拍摄,也被世界媒体广为报导。她的牺牲,使得女性投票权运动为更多人关注。遗落在现场的条幅,被一位父亲拾起,裹在新生女儿身上,参加了戴维森的葬礼。历史上实有其人的戴维森,受过良好教育,因是女性,就业机会受限,加入抗争后,曾被捕9次 。她以生命践行了潘克赫斯特倡导的宗旨:“行胜于言”,也宣称了: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从年轻到年长的男性对此片的反响,也耐人寻味。在伦敦,一位13岁男孩看完《女权之声》后在电影院里站起来大喊:votes for women! 制片人艾莉森·欧文14岁的儿子与男校同学去集体观看,回去组了个女性主义社团。片中饰演爱尔兰警探的男演员布莱丹·格里森慨叹:“我这辈子从没进过雌激素这么高的剧组,感觉很好!”当然,也有轻佻的男性网友写道:戴维森闯入赛马场被马踏而丧生,不知那匹马后来怎么样了?居高临下的讥笑、嘲讽一直都在,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后依然如此。女性成长期间接受的教育通常是“别找麻烦,别出风头,作个好女孩”,而《女权之声》中的女性,为了抗争歧视和不公、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不惜使用武力,被污名化,她们说:我们不想成为违法者(law breakers),而要成为立法者(lawmakers)!1979年,英国出现第一位女性首相,不远的未来,也许美国会出现第一位女性总统。但日常的与结构性的各种暴力、歧视,并不会因这些标志性的事件而消失(也如《女权之声》导演所言,希望影片有更广泛的意义,抗争的不仅是性别问题,包括一切族群、阶层等等不公)。这些是一个个未完成的故事,应有权益的获得,并非通过上层开恩施舍,而是旷日持久的抗争,甚至付出流血牺牲的代价。争取公平正义的抗争会持续下去,街头、家里、电影银幕,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我是去看Me and Earl and the Dying Girl的,看完了小清新忽然瞅见Suffragette的宣传海报,看到梅姨,Mulligan和Helena的三个大脑袋,忍不住又看了这部。本来是想回去写论文的,呃,deeds,not words!
Suffrage指选举投票权,或者叫参政权,电影suffragette 译作妇女参政论者,指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不惜暴力运动争取妇女参政权的女性。当时致力于妇女参政权运动的团体主要有两类:一类采取游说或请愿等和平运动方式;而另一类则不惜激进运动和暴力手段争取权利。后者就是suffragette,尤指当时英国Women’s Social and Political Union (WSPU)的成员,她们的领袖就是电影里梅姨饰演的Emmeline Pankhurst。打酱油的梅姨来去匆匆地发表了振奋人心演讲,高喊“别说,去做” (Deeds not words),“We don't want to be law breakers, we want to be law makers.”,成员们高举手臂慷慨激昂,其中之一就是女主Maud Watts。
Maud心态的改变是有迹可循的。其实一开始她并非suffragette,遇到暴乱抗争运动仓皇而逃,偶遇诊所里suffragette的集会并未参与,甚至第一次入狱被提审时她也强调 ”I’m not a suffragette”。后来,生活所迫,政府所激,领袖鼓舞,同侪激励,她逐渐觉醒,有了改变的决心和勇气。当撞见工友Violet才12岁的女儿被雇主性侵,她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屈辱、愤恨,却无能无力,也许,她该做点什么。最初的转变,也许从阴差阳错地替Violet到国会提供证词开始。当国会成员承诺考虑修改法案,她无疑是满腔期待,可后来却意识到骗局、被卷入抗争然后被捕。当被释放回家时,丈夫让人心寒,他不关心妻子有没有受苦,只是劈头盖脸责怪她弃家庭于不顾,让自己蒙羞。当她看到同事不惧暴力镇压勇敢反抗,当她被领袖的演讲激起满腔热情,当她协助领袖逃走再一次被捕,当她被丈夫扫地出门、被邻里和同事冷眼旁观,当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儿子被收养却因自己没有监护权无能无力,当她又一次被雇主打压……她终于不再沉默,不再胆怯,她反击雇主、不惧政府威胁、拒绝拉拢。终于,她选择了勇敢抗争,投入运动最前线,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suffragette。
她们炸邮筒,破坏电讯系统,炸政要官邸,被捕入狱,饱受折磨,绝食抗议。当时政府担心她们会在狱中死亡,担心被抨击手染献血,就把食管插入绝食者鼻中,强迫进食。 此外政府还通过了“猫捉老鼠法案”(The Cat and Mouse Act),就是在绝食者濒临饿死边缘,特设她们出狱,待她们身体复元,再加以逮捕。因为猫有先戏弄老鼠再将其杀死的习性,故名如此。suffragette一次次入狱,不断地抗争。最终,Emily冲入马场撞向国王的马匹,让国王和全世界震惊而关注她们的抗争。
(也千万不要搞混,the government is only the institution to impose for a certain regimes. It is not what we defend and fight for as the counterpart of state and nation.)
References King, Charles. 2015. “The Declin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Why Flying Blind is Dangerous.” Foreign Affairs. June 16. 龙应台. 2014. 《野火集》1985, 6. (ISSN: 9576070589). Engels, Friedrich, 1820-1895, and David McLellan. The Condition of the Working Class in England. Oxford;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Web.
——关于英国电影《女权之声》
张泠
2015年,关于二十世纪初英国女性争取投票权的电影《女权之声》(Suffragette)上映,引发系列争议。有人批评几位主演(凯瑞·穆里根、海伦娜·伯翰·卡特、梅丽尔·斯特里普)穿的T恤衫印有“我宁愿反抗也不当奴隶”伤害非裔人感情,也有人认为影片“洗白”女性主义抗争史,只关注白人女性运动者而忽略其他族裔参与者(这些批评主要来自美国)。一部电影引发如此多话题,很可细述。我的观影经验及听到、读到的经验,这几乎是“泪与火的旅程”,有悲哀的瞬间,也有坚定抗争的力量。情感表达不至于滥情,一个世纪前的历史在当代听到回声。
英国女性争取投票权的运动和平进行了五十年,被嘲讽、忽略,收效甚微,直到“女性社会与政治联盟”(WSPU)创始人、女性投票权运动倡导者潘克赫斯特(Pankhurst,1858-1928)夫人号召女性要使用激进和暴力手段,令掌权者听见她们的声音。《女权之声》故事便始于此时此地,1912年的伦敦,从一位劳动阶层女性的视角叙述(这人物并非历史上实有其人,却也并非虚构,而是几位真实人物的合体,如女工安妮·肯尼Annie Kenney、裁缝与社会主义者汉娜·米切尔Hannah Mitchell与康斯坦斯·利顿Constance Lytton)。24岁的洗衣女工莫德(凯瑞·穆里根饰),与丈夫和儿子过着清贫但尚称得上满足的生活,直到偶然卷入女性争取投票权的运动,被警察殴打和羞辱、被丈夫训斥、被邻居侧目而视,她更意识到自己自7岁起在洗衣工厂超时劳动、超低工资、被工厂主性骚扰敢怒而不敢言、兢兢业业只为作贤妻良母……有改变的可能性,如她在国会作证讲述自己工作状况后所言:“我可以另一种方式度过此生”。
然而,这代价对于劳动阶层的女性尤其惨痛:莫德被丈夫扫地出门、被拒绝探视儿子、因反抗厂主而失业、屡次被捕入狱、在狱中绝食而被强行以吸管插入鼻中鼻饲……她与女性战友支持和鼓舞彼此,所有不公对待都令她们成为更义无反顾的战士。她们打破窗玻璃、炸邮筒、破坏电讯系统、炸政要官邸。莫德对警探讲的话振聋发聩:“我们打破窗户,烧掉房子,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听得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在千家万户,是人类的一半,你们无法阻止我们!我们最终会胜利!” 她们使用激进手段唤起注意,但需要强调的是:她们破坏财物,从未伤害和恐吓过人,有些英文评论将她们的行为称为“恐怖活动”是极不恰当的。她们集会、出狱时,总带着、传递着小花,在手中、胸前、帽檐,美好的生命的希望。无人因她们而伤亡,运动中流血牺牲的,是她们自己。
最终,战友艾米莉·戴维森(Emily Davison,1872-1913)在1913年的德比赛马日冲向国王的马,要将条幅“votes for women”悬挂其上,被疾驰的马踏而丧生。这一景象被当时的默片拍摄,也被世界媒体广为报导。她的牺牲,使得女性投票权运动为更多人关注。遗落在现场的条幅,被一位父亲拾起,裹在新生女儿身上,参加了戴维森的葬礼。历史上实有其人的戴维森,受过良好教育,因是女性,就业机会受限,加入抗争后,曾被捕9次 。她以生命践行了潘克赫斯特倡导的宗旨:“行胜于言”,也宣称了: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女性抗争者们在狱中绝食,为狱友争取更人道的对待方式,为怕闹出人命对政府不利,狱方强行通过她们的鼻子喂食。这一过程极度痛苦而屈辱,她们的痛苦喊叫(戴维森曾被强行喂食49次),触目惊心。屡次入狱、也曾被鼻饲的潘科赫斯特在回忆录里写道:“在我有生之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尖叫回荡在我耳膜引起的痛苦”。这段落被《女权之声》重现,声音慑人,久久回响。而戴维森在赛马场一场,通过喧闹音景、震天马蹄声与她倒地后的突然沉默对照,令人窒息……摄影师Eduard Grau以晃动的、迫近的手持摄影,传达混乱的及时性和紧迫感,使片中影像粗粝、充满新闻纪录式的当代质感及感官性。
1918年,英国规定:男性21岁以上、女性30岁以上有投票权;1928年规定,21岁以上女性可以投票。争取女性投票权的运动告一段落,而期间,曾有超过一千位女性被捕入狱。在女性争取投票权的抗争中,“一战”也起到重要作用(这一点在影片中被省略)。战争期间,潘克赫斯特提议结束武力抗争、支持政府、一致对外(德国),战后政府为安抚为国服务的各方,突破社会阶层和性别偏见,形式上做到政治权利的相对公平。《女权之声》结尾字幕,出现女性获得投票权的国家与年份。世界战争和权力格局重组,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也给改变不公带来机会,如俄国(1917)和中国革命(1949)使得社会主义国家女性、“二战”和反殖使得欧洲国家(法国、意大利、日本等)和前殖民地国家(如印度)女性有投票权。而被西方人视为“文明”的瑞士,女性在1971年才有投票权。我听到后排的美国观众惊呼,他们一定不愿意相信,中国女性怎么可能比瑞士女性更早获得投票权……
《女权之声》是几乎全部女性团队的制作,编剧艾比·摩根(《铁娘子》编剧)、导演萨拉·加芙隆(曾执导《砖路》Brick Lane)、两位制片人及主要演员皆为女性。回应关于种族问题和“洗白”的批评,导演萨拉·加芙隆解释,根据她们十年来所做的历史研究,1912年左右的英国劳工阶层女性抗争者中,白人女性为绝对主体,“二战”后的五十年代,因移民政策的改变,英国的人口才更多元。当时有两位亚洲女性参与其中,但她们是贵族,被官方更客气地对待,与劳动阶层女性不同。英国演员海伦娜·伯翰·卡特扮演自制炸药炸毁邮筒的药剂师埃迪斯,坚定的反抗性别歧视的战士,而她祖母的父亲,正是曾激烈反对女性投票权的英国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海伦娜说:“我要以这种方式跟我的长辈谈谈。”
加芙隆提及影片的当代相关性:全球仍有6200万女孩因性别歧视无法受教育、英国只有22%议员是女性、多数行业有同工不同酬问题、三分之一英国女性遭受各种形式的性暴力。而电影行业内部的性别不公、薪酬差异等近年也被更多女性从业者批评,至今,全世界只有1-10%的电影出自女性导演。历史由强力男性书写,关于女性的历史被抑制、抹去。很多出身底层的勇敢女性终年劳作,识字率低,也无暇写自传,无法书写自己的历史,但她们是推动变革的先锋。加芙隆愿意继续挖掘那些被历史遮蔽的女性的故事,令她们的声音被听到。
从年轻到年长的男性对此片的反响,也耐人寻味。在伦敦,一位13岁男孩看完《女权之声》后在电影院里站起来大喊:votes for women! 制片人艾莉森·欧文14岁的儿子与男校同学去集体观看,回去组了个女性主义社团。片中饰演爱尔兰警探的男演员布莱丹·格里森慨叹:“我这辈子从没进过雌激素这么高的剧组,感觉很好!”当然,也有轻佻的男性网友写道:戴维森闯入赛马场被马踏而丧生,不知那匹马后来怎么样了?居高临下的讥笑、嘲讽一直都在,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后依然如此。女性成长期间接受的教育通常是“别找麻烦,别出风头,作个好女孩”,而《女权之声》中的女性,为了抗争歧视和不公、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不惜使用武力,被污名化,她们说:我们不想成为违法者(law breakers),而要成为立法者(lawmakers)!1979年,英国出现第一位女性首相,不远的未来,也许美国会出现第一位女性总统。但日常的与结构性的各种暴力、歧视,并不会因这些标志性的事件而消失(也如《女权之声》导演所言,希望影片有更广泛的意义,抗争的不仅是性别问题,包括一切族群、阶层等等不公)。这些是一个个未完成的故事,应有权益的获得,并非通过上层开恩施舍,而是旷日持久的抗争,甚至付出流血牺牲的代价。争取公平正义的抗争会持续下去,街头、家里、电影银幕,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Suffrage指选举投票权,或者叫参政权,电影suffragette 译作妇女参政论者,指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不惜暴力运动争取妇女参政权的女性。当时致力于妇女参政权运动的团体主要有两类:一类采取游说或请愿等和平运动方式;而另一类则不惜激进运动和暴力手段争取权利。后者就是suffragette,尤指当时英国Women’s Social and Political Union (WSPU)的成员,她们的领袖就是电影里梅姨饰演的Emmeline Pankhurst。打酱油的梅姨来去匆匆地发表了振奋人心演讲,高喊“别说,去做” (Deeds not words),“We don't want to be law breakers, we want to be law makers.”,成员们高举手臂慷慨激昂,其中之一就是女主Maud Watts。
故事发生在1912年的英国伦敦,在那个女性没有参政权、声音受到蔑视、受到不平等对待、不受男性尊重的时代。尤其是底层女性,逆来顺受地过着艰辛的生活。电影中,Maud问直男癌丈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来我们有了女儿,她会过怎样的生活?”,丈夫不假思索地说:“像你一样的生活”。这种生活就是没有自主选择权的生活,就像她一样,底层出生,从小在洗衣厂做工,工时长薪水低,被雇主性侵敢怒却不敢言,嫁给同阶层的丈夫,蜗居小宅,工钱上交,履行着女人的天职“洗衣做饭带孩子”,就这样过一生当在国会作证被问“投票权对你有何意义?”时,她说“我想也许,在这辈子,生活能有所不同。”是的,她在想“改变生活,改变命运”的可能性。
Maud心态的改变是有迹可循的。其实一开始她并非suffragette,遇到暴乱抗争运动仓皇而逃,偶遇诊所里suffragette的集会并未参与,甚至第一次入狱被提审时她也强调 ”I’m not a suffragette”。后来,生活所迫,政府所激,领袖鼓舞,同侪激励,她逐渐觉醒,有了改变的决心和勇气。当撞见工友Violet才12岁的女儿被雇主性侵,她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屈辱、愤恨,却无能无力,也许,她该做点什么。最初的转变,也许从阴差阳错地替Violet到国会提供证词开始。当国会成员承诺考虑修改法案,她无疑是满腔期待,可后来却意识到骗局、被卷入抗争然后被捕。当被释放回家时,丈夫让人心寒,他不关心妻子有没有受苦,只是劈头盖脸责怪她弃家庭于不顾,让自己蒙羞。当她看到同事不惧暴力镇压勇敢反抗,当她被领袖的演讲激起满腔热情,当她协助领袖逃走再一次被捕,当她被丈夫扫地出门、被邻里和同事冷眼旁观,当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儿子被收养却因自己没有监护权无能无力,当她又一次被雇主打压……她终于不再沉默,不再胆怯,她反击雇主、不惧政府威胁、拒绝拉拢。终于,她选择了勇敢抗争,投入运动最前线,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suffragette。
她们炸邮筒,破坏电讯系统,炸政要官邸,被捕入狱,饱受折磨,绝食抗议。当时政府担心她们会在狱中死亡,担心被抨击手染献血,就把食管插入绝食者鼻中,强迫进食。 此外政府还通过了“猫捉老鼠法案”(The Cat and Mouse Act),就是在绝食者濒临饿死边缘,特设她们出狱,待她们身体复元,再加以逮捕。因为猫有先戏弄老鼠再将其杀死的习性,故名如此。suffragette一次次入狱,不断地抗争。最终,Emily冲入马场撞向国王的马匹,让国王和全世界震惊而关注她们的抗争。
Maud写信给拉拢威胁他的警官时说“我们是平等的,我的价值不比你多,也不比你少”。是呀,如果像法国大革命说的“自由平等是天赋人权”,就应该受到平等对待,享受同等权利。妇女参政、拥有投票权一点儿也不奇怪,就像工人阶级的男性也并非一开始就拥有投票权。儿女和妻子也非丈夫的附属品,父母对儿女应有同等监护权利。法律和制度必须跟上人类思想进步,的确应该做个守法的人,但如果立法有问题,应该先完善立法,然后遵纪守法。有人说,那非要暴力运动吗?其实她们不是没用过和平方式,最早是1832年众议员亨利·亨特(Henry Hunt)代表玛莉·史密斯(Mary Smith),向众议院呈交要求妇女参政权的请愿,到影片中的1912年,80年过去了。之后1870-1884年,国会几乎每年都有就妇女参政权的辩论可是,一次次地和平请愿和游说,政府还是无动于衷。还有人说,不能像甘地老爷子那样来个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吗?理论上可以,也确实有人批评运动者开始过分集中在国会运动,忽视了动员全国各地群众支持的机会。但看看电影中当时的环境,新闻媒体受政府控制,所谓的国会听证是形式主义,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实在是漫漫长路。无论如何,我还是由衷地敬佩那些勇敢的suffragette,“虽千万人吾往矣”,她们勇于追求和维护应有的权利,不惧暴力压迫,甚至敢于流血牺牲。而沉默的大多数,不是没有胆量和魄力,就是麻木不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有什么立场去讥诮和奚落呢?
本片卡司十分强大,主演表演很棒,几个配角也相当出彩。配乐也棒棒哒!整部电影的基调沉重,虽无大起大落,却不觉冗长枯燥。结局也非运动胜利的大煽情、更改法案的欢呼与喝彩,而是Emily葬礼的黑白与默哀。然后就是黑幕,打出了一行行白字:
1918年年满30岁女性拥有投票权
1928年女性与男性有平等投票权利(年满21岁)
然后就是其他国家女性获得投票权的年份……
……
1949 China
……
1949年至今,仍有许多沉痛和代价!需要反思的何其多,需要完善的又何其多……前路漫漫,而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会变得更好!因为总有人秉承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追寻着公平公正、爱与真理,“虽千万人吾往矣”。
然后来几个小八卦:
1.t扮演Maud工友Violet的Anne-Marie Duff 是一美James McAvoy的太太,姐弟恋哦~
2.t1912年妇女争取选举权的运动愈演愈烈,当时的首相H. H. Asquith差点儿让步,却在签署文件前临时反悔,Edith打破他办公室的窗户表示抗议。有意思的是,电影里Edith 的扮演者Helena Bonham Carter竟然是H. H. Asquith的great-granddaughter。
3.t电影中并未出现首相H. H. Asquith,而出现了当时的内阁大臣劳合乔治 (David Lloyd George), 就是历史课本里的那个后来当上英国首相,控制巴黎和会的三巨头之一,另外两个是克里蒙梭和威尔逊。对了,会议还是那个五四运动的导火索来着。
这是最好的伦敦,伍尔夫写出了我最喜欢的《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也是最坏的伦敦,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情况》里形容『每一个人的这种孤僻、这种目光短浅的利己主义是我们现代社会的基本的和普通的原则……在这个大城市的纷扰里表现得这样露骨,这样无耻,这样被人们有意识地运用着。』
我看到许多人庆祝盖因•福克斯和因他诞生的11月5日烟花节,我看到每年六月的Pride游行,我看到了片尾人们端着Emily Davidson的灵柩手捧百合游行。
我看到在这页影评里,许多人让我们不要忘记少部分人的牺牲,不要忘记她们的牺牲。
而我们在烟花里看到多少玩乐,又看到多少铭记?
我们在彩虹旗里看到多少玩乐,又看到多少铭记?
而就算是铭记,铭记的意义在哪里?
铭记她们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铭记的意义在与同理心,在与理解你自己,同时也更好的理解她人。就好像你从小被教育着忍让自己的兄弟,却又愤恨又不自知得长大之后找了男朋友加倍地爱回你。又好像你生得俊美,却总是有人说你像男人穿女装,凭什么男人不能穿女装,而又凭什么要有什么男女装,凭什么这些二元化的言论要让你曾活的这么小心翼翼,怕自己『不女人』。我们只有在回溯自己的困境的同时,才更能理解别人。
但让我们不忘记我们的牺牲,我们的眼泪,我们饱受二元社会的剥削和洗脑,这又有什么用?
同理心有什么用?
同理心除了让人有一份虚假的安心和虚伪的相互取暖,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你的愤怒呢?!
真正有用的是你在经历了百转千回,看透了世间百态之后的愤怒啊!
你只满足于记录那些没办法结婚的同性恋了么?
你已经满足自己挣脱开了原生家庭在自己身上重男轻女的禁锢了么?
你已经原谅了所有男人,女人,老男人,老女人,因为你是女生从而对你的种种羞辱,种种无知的评价,种种浅薄得让你犯尴尬症的定义了么?
『不要以为你是大学教授。所以作研究比较重要;不要以为你是杀猪的,
所以没有人会听你的话;也不要以为你是个学生,不够资格管社会的事。你
今天不生气,不站出来说话,明天你——还有我、还有你我的下一代。就要
成为沉默的牺牲者、受害人!』
如果你还有种、有良心,你一定要想办法告诉这个社会,告诉你的家人,告诉所有因为你是女生欺负过你的人,告诉每一个对你阴阳怪气的人:你受够了,你很生气!
你一定要很大声地说。
即使我们到最后没办法像"天真女侠"龙应台一样出任『文化部长』,但我们也并没有就活在几百年前那些愤怒的女人的阴影下苟且啊。
而记忆的意义在哪里?
记忆的意义在于管理好我们的愤怒,管理好我们的理智,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
不要还没弄清未来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已经急急忙忙要求自己做出选择,就向错误的方向努力。
我们自身的历史,国家的历史,不同民族的历史都在提醒着我们学会停下前行的脚步,反思。
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要Emily去撞马,你也去啊。
所以你想过性别研究的意义在哪里么?
人文社科的意义在哪里么?
明明家里可以养着你一辈子,但你却一时咬牙出国读书,容忍异国他乡的孤独的意义在哪里么?
不,不应该只是愤怒,不应该只是理想情怀,不应该只是莽撞得停不下脚步,所以『 just break the window and do it.』
哪怕永远不可能,哪怕在你有生之年看不到,我们存在着就应该改变世界,让更多的人拥有改变生活的权利,从而拥有改变世界的权利啊。
然而,也正因如此,我们永远不能也不可以忘记,任何权利都是斗争。
任何斗争,都是政治。
任何政治,只要玩不好就会有人牺牲。
但政治对我们的现实意义是什么?
因为我们必须得让无数个Emmeline Pankhurst活下去,为无数人赢得改变生活的权利,改变世界的权利。
因为只有政治才能改变世界。改变你,改变我,改变我们的父母,改变所有人的生活。
所以我们需要政治代表,我们需要梅姨饰演的Emmeline Pankhurst。
而我们需要也必须了解政治,参与政治,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解放自己,解放自己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
与此同时,Emmeline Pankhurst需要Watts, 需要Miller, 需要Davidson。政治家需要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律师,法官,医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千千万万的支持者。
政治代表需要我们每一个有用的人来成为国家的保险和信仰。
高晓松抨击梁植,甚至抨击清华,说,名校是什么?名校是国之重器。名校培养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国家相信真理。你一个大名校生,一没有胸怀天下,二没有改造国家的欲望,来这里现什么眼?
我们的国家需要我们每一个有用的人来成为国家的保险,信仰和希望。
(也千万不要搞混,the government is only the institution to impose for a certain regimes. It is not what we defend and fight for as the counterpart of state and nation.)
我们只有成为那个最顶尖的人,才能站在一个领域上呼喊,才能成为捍卫国家尊严的保险,才能让一个疯狂迷乱的民族重新相信知识,相信教育,相信真理。
也只要这样才能让你身边的人相信你,相信因为你而生的『男女平等』。
所以我们不能只干嚎着铭记,而不去告诉这些躲在国会的MPs和Senates,『等到战争打响,你们就会需要女人支撑整个国家。等到金融危机,你们就会需要女人一起生产结余一起消费过剩。』
我们不能等到乌克兰全民公投,才对国防部说,『我们需要东部乌克兰的人类志和20世纪俄罗斯边境的社会成分研究』。(King 2015)
我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不是工人阶级,已经不再需要献出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声音被倾听,我们的父母辈有这个经济底气让我们去学人文社科(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我们就应该比1912年的这群勇敢却无奈的女人做的更好,更彻底,更加振聋发聩。
而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我们连一个像样的女权运动都不曾有,我们连允许一个像样的女权运动都不曾有,我们连允许知道这样一个像样的女权运动的存在的权利都不曾有。
连日本这样以物化女性著名的国家都曾在20世界呼应伦敦的Suffragette运动,我的心里充满了羞耻,充满了愤怒,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朋友还要生活在这样的二元压迫里不自知多久,我更恨我自己不知如何讲这份羞耻与愤怒好好地传递给她们。
那些这些做性别研究的跑哪儿去了?!
那些留学生,这些Vassar,七姐妹的毕业生跑哪儿去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李银河早就退休在家写书了,谈起潘綏銘,我们还仍然再讨论中国女性的『性屈从』。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内的性教育,性别教育还是一片可耻的空白?
这让我们用哪个年月的性别理论作斗争?凭借怎样文盲的群众基础争取妇女权益?以怎样『宝马车里哭,结婚先要有车有房』这般物欲横流的性别共识解放男性?
我们的Emma Watson在哪里?我们的SheforHe, HeforShe又在哪里?
所以啊所以,学术界的人们请拿出一点文人的骨气来抵挡消费社会下的诱惑,拿出一点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来构建只有你们才能做到的信仰,拿出一点坚持来鼓舞我们这群学政治的神经病,和我们还没有被污染的一点梦想情节。
所以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你已经被这个二元的世界洗脑,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否定自己就如同抹杀自己一般,请你看在这篇文章的份上,相信自己经历过的所有苦难,所有颠沛流离,所有迷茫困顿都有它们存在的价值。
也请你相信一定会有人理解,在意,关注着这样的一个你,相信就算是这般穷酸,颠簸,只能睡在『教堂』的你也一定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而如果有一天你做到了,一定也会有人拼了命努力为你们创造出一个环境,绝不会让我心爱的你死在时代的马蹄下。
我们可以拉钩。
References
King, Charles. 2015. “The Declin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Why Flying Blind is Dangerous.” Foreign
Affairs. June 16.
龙应台. 2014. 《野火集》1985, 6. (ISSN: 9576070589).
Engels, Friedrich, 1820-1895, and David McLellan. The Condition of the Working Class in England. Oxford;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Web.
“We don't want to break the law, we want to make the law."
没有刻意的狗血和煽情,只有沉重。
这个电影提醒了我,现在的我们在享受着的权利根本不是理所当然,是靠着少部分人的奋斗和牺牲争取来的。
她们的工时比男人多,得到的工资比男人少,回家后工资被丈夫收管。
她们无法学习,无法作为独立个体做决定,只能被父亲,丈夫,兄弟,儿子代表。
她们被老板性骚扰,被丈夫家暴,没有人听她们的申诉。
她们站了出来,想用和平的方式呼吁平权,却换来一次次的失望,被威胁,被暴力镇压,被关进牢房虐待。
而社会回报她们的,是冷眼和奚落,这其中还包括了本该亲近的丈夫家人,和其他的女人。
所以她们只能采取更加激烈的方式,砸窗户,炸邮筒,因为只有掀起WAR,才能让自己被听到。
女主Maud Watts的心态转变一点也不突兀,从一开始不想惹麻烦,在警官审讯时强调自己不属于Suffragette,再到决定加入Suffragette的行动时,她写信给警官(不确定职称):
“I'm worth no more, no less than you.”
看之前我以为电影里会有胜利喝彩的场面作为高潮,然而错得离谱…
电影从始至终只有她们遭受的痛苦,压迫,最后以Suffragette的成员Emily的葬礼结尾。
为了让国王和记者们注意到,Emily冲进了赛马场,她的死亡在全世界范围被报道,最终英国一步步通过了女性投票权。
电影刚开始不久还和小伙伴笑着说Suffragette成员们拉Maud Watts进去说的话好像邪教,慢慢就笑不出来了。
没有那样“邪教”一样坚定的信仰和坚持,她们的女儿依然会在12岁进工厂开始工作,被性骚扰而不能发声,她们的孩子依然会是丈夫的物品,由丈夫随意处置。
为了本来就该有的权利,她们suffer,甚至死,才换来了现在我们习以为常的right。
所以,如今看到有人上街举着条幅呐喊,呼吁平权,游行,饥饿抗议,如果做不到加入和支持,也不要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笑ta们歇斯底里。
随意把ta们边缘化妖魔化,就等于站在了压迫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