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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未来  Walking Past the Future,路过未来

303人已评分
很差
0.0

主演:杨子姗尹昉李勤勤王婷娜仁花周波陈雨锶周云蓬

类型:剧情导演:李睿珺 状态:正片 年份:2017 地区:大陆 语言:国语 豆瓣:6.5分热度:2 ℃ 时间:2024-06-11 17:41:41

简介:详情  耀婷(杨子姗 饰)是在深圳出生长大的甘肃人,除了办理身份证外她再没去过甘肃。如今在深圳打工二十多年的父母决定返回甘肃农村老家生活,耀婷看到父母在村子里生活并不如意,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父母重新接回深圳生活。小混混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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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婷(杨子姗 饰)是在深圳出生长大的甘肃人,除了办理身份证外她再没去过甘肃。如今在深圳打工二十多年的父母决定返回甘肃农村老家生活,耀婷看到父母在村子里生活并不如意,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父母重新接回深圳生活。小混混新民(尹昉 饰)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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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黛

    导演 李睿珺代表作《路过未来》,《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等

    李睿珺:想跟每个观众说艺术是自由的,应该是你自己去看完这个电影的真实感受。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每个人的受教育程度,亲身经历,以及对电影的美学喜好,都决定了他在看电影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有的时候观众希望能从导演这获得一种肯定,但是其实完全不需要。

    而且有一些观众,对自己的观感没有自信,假如他的理解跟导演想要表达的不是一个电影的话,他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没看懂。当导演说“是”的时候,他会很高兴。但是我觉得每个个体的思维应该是独立的,他不应该因为是导演想要告诉你什么,或者导演想要说什么,而你就随着导演去。因为所有的艺术,应当鼓励多元和自由的表达,而不是局限任何一个观众的想法。

    很多导演是这样的,不仅仅是电影,很多其他艺术形式的艺术家,在对观众交流的时候,一种反馈往往满足不了被提问者。n

    李睿珺:因为观众就是普通观众,他不是搞电影的 ,不是搞电影理论的,也没有受过电影的教育,你当然没法指望观众能提出很专业的问题。比如一个高中生,他可能没法理解这个电影中女孩为什么这样说,甚至可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人的生活,那你怎么跟他交流?我们完全无法交流,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亿六千万的农民工存在。

    也有观众会觉得,电影中两人偶然的相遇,是不是就是从一个虚拟到现实的相遇?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但是我在影院里的时候,有一个女观众,看了电影,她哭得稀里哗啦,我说你为什么会那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说,耀婷和新民这两个角色之间的关系,特别像她跟她爱人,因为他们就是通过微信陌生人打招呼的功能上认识相互聊天开始加为微信好友,然后变成了生活中的伴侣。但是她的爱人觉得应该给她更好的生活。于是他去了深圳,就住在电影里新民所住的地方。他住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每天晚上老鼠咬自己的柜子,起初他想要吓唬那只老鼠,但是那个老鼠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觉得他跟那个老鼠一样,都是两颗孤独的灵魂,那就不如自己学会和平相处。于是我就问她要了她爱人的联系方式,两天后去到深圳,我请他来看电影,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来,电影结束后,他给我发了一个私信,说了说看过这个电影后的感受。

    我说:人生最大的幸福可能就是平安健康吧,希望你一切都顺利。

    可能只有在我们的生存环境和生存处境更加相似的时候,才会对别人的生活感同身受。这就好比我在深圳选景的时候,看到一个30多岁的女性,她趴在马路边,面前放了一张半开的白纸,上面大致说,自己失业了好几天,没有吃饭,也没地方住,想要点钱吃饭。她身旁有背着LV的各色行人经过,但是不会有一个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之后,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穿着蓝色工服,骑着他的自行车,自行车后边跨着一个很大的液化气瓶,他就这样站在那个女生旁边,长久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人身上的时候,他给了我心中无限的刺痛,这个刺痛说,为什么停留下来的是他?其次是感觉无限的温暖,只有身处同一个阶层的人才能理解他人的不易,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是无法理解的,甚至会觉得有些东西是我们闭上眼睛就可以假装一切都不存在的。

    或许艺术的力量可以把各个阶层之间的隔阂打开。

    李睿珺:或许吧,但是会有人觉得这样真实得更像一个记录片。因为太过真实他接受不了,有的人觉得还有这样的人在过这样的生活,太假了,他接受不了!

    无论是电影或者是文学,很多人都会纠结于它是否真实,但其实只要它是合理的,这个世界足够大,它一定会发生。我看到这部电影的编剧也是您,那您的灵感最初是来自哪里?

    李睿珺:差不多五六年前吧,我回老家过年,我看到了那些曾经在我小时候离开这个村子去了外地打工的叔叔,他们现在已经老了,他们在相应的务工城市留下来的时候,没有别的技能,只能到那个城市靠出卖体力维持生计,当人老的时候,你再无法依靠出卖体力维持生计的时候,你的创造的价值已经远远覆盖了你的生活成本,其实那就是一种消耗。他们想有没有可能回来,但是他们发现回不来了。这个群体的尴尬,包括他们出生长大在那个城市的子女的尴尬,心灵和精神,以及现实层面的这种归属的问题,是控制着整个两代人的问题。它是一个巨大的群体。如此巨大的一个群体关于他们的情感,或者生活的影像,在我们今天很少看到,是谁把这个群体屏蔽在了这个荧幕之外。

    同时,有很多的记者和观众,一直都在说这个电影里面的人底层,这是一个边缘题材的电影。我就特别惊讶,如果这里面的阶层能占到中国总人口很大的基数量——2亿6000万的人口——他们要变成边缘,那谁是主流,是谁把谁边缘化了。从另外一个层面上讲,所谓的底层。难道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底层吗,谁又比谁高级呢?只不过是我们在生活中所从事的职业不同罢了。就比如我电影中出现的人物,他们有服务员,送快递的,出租车司机,当然也有写字楼里的老板。我们在今天这个时代,或多或少或近或远,都会离开自己的家乡,到另外一个城市,去追寻那个更好地未来,或者更好生活。只不过是我们的职业属性决定了通往那个路的经过不一样,那个过程和方式不一样。但是,我们抛开自己的职业身份,本质上有什么差别呢,为什么会有这个所谓的底层之说呢?谁又是高端的?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大众一直固执地认为你在拍少数电影,而你却认为我拍的是最主流的电影。

    李睿珺:你想中国有将近两亿的老龄化人口,中国有八亿的农业。中国留守儿童的基数和留守老人的基数,就远远超过了欧洲某个国家人口的总和。只是说从数据上来讲,我们今天的电影院,在这个荧幕上放映的电影,大多数跟我们的现实和生活没有关系。

    长久的在这样一个观影的场域里面看到这样的东西,我们恰恰认为跟我们没有任何生活关系的电影才是主流。当一个电影跟生活密切相关,我们反而认为是疏离。

    会不会大家觉得痛,所以躲避这个痛。

    李睿珺:当然我能够理解,可能每个人的生活都很不易,大众会愿意把电影当作是一种消遣,或当做一个纯粹的娱乐消费品。我们会在观影的时候,选择相对轻松愉悦的方式去度过那段时光,乃至让自己短暂的忘掉生活中的艰辛,借助电影帮我们实现生活中无法成真的梦想,达成一个短暂的抽离,但是电影的时间是有限的,两个小时之后,依旧还是要面对自己,对吧?只有我们去正视苦难,正视自己生活中的问题,它才会得以改变。改变是从关注开始的。当你把目光投在那儿的时候,就像我所说的那个小伙子,当他把目光投在马路边的女人身上时,改变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让您看见?什么让您关注着正确?什么让您关注这个地方?

    李睿珺:其实没有什么,就是我自己。只不过是我选择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这个世界,没有把它屏蔽在我的大脑或接收信息的循环之外,我只是选择记住这个事情。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看到的,而有些人会选择闭上眼睛。只不过我没有办法做到我看到了假装说我没看到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就好比刚才那个事情,很多人可以选择从那个女生身边经过,假装没有看到,跟自己没有关系。但是还是有人会停下脚步,即便没有给她一毛钱,但是那个目光的力量远远超越钱的价值。同样,自身的价值跟你有多少LV,戴多少劳力士一点关系没有。

    什么力量能够让人把目光投过来?让你关注的东西,让你接受的东西,让大家假装看不见的都愿意关注?

    李睿珺:这个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做的是把它呈现和记录出来。至于有多少人能接受它,能看到它,这个东西我不敢要。因为今天的大环境我们自己都清楚,我并不乐观,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接受它。我们也不要强迫喜欢吃快餐的人去喝粥,因为市场就是多元的,就应该相互都存在,而不是一边要去牵制另外一边,这不是市场的规则,市场规则应该建立在一个自由选择的基础上。不管是影城的经理排不排它,观众选不选择看,都应该是自由的。他不应该被任何道德的东西去绑架。

    比如我们一生经历的过程,说它是一个艺术片,它关注了现实,你就必须得排片,说他这个艺术片它跟我们生活有关系,我们关注是必须得买进去支持。不是这样的,这个有悖于我们做艺术的精神,做艺术就是希望有更多的自由度,而不是反自由的。所以说这个电影在今天的市场里面,它是什么境遇都没关系。假如20年之后,我们有一些观众想看到20年前的电影,想通过这个电影了解一下20年前的中国是什么样的属性,我希望他还有一些电影是有这样属性的。要不然的话,我觉得这是我们这一代的失误。

    你的这一部《路过未来》和前几部完全是农村的或者是草原的题材是有一定区别,对你来说,在拍摄的过程中有改变吗?

    李睿珺:嗯,当然有改变,从场地上来讲,它是从农村的空间平移到了一个城市的空间。其次,你要知道前面的电影,我们一直在讲老人跟孩子,源头是什么?为什么会讲?是因为父母出去打工,他们被迫变成留守儿童和老人。那到这儿,我们是在讲中间缺失的那个父母,他们到底在外面生活的怎么样?他们的子女到底在外面过得如何?他们离开土地再次回来之后,他们对土地对家乡对故土的概念,这种观念的转变。

    当然很多人觉得,导演你是要转型吗?你是要商业化吗?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特别容易把一个事物或者一个人标签化,我们都特别容易形成某种狭隘的主观判断。我觉得他最大的问题仅仅是人不够包容和不够具有自我的思考和自我表述的能力。今天有很多人失去这个能力的。不要看每个人都光鲜亮丽的,其实每个人都不会用大脑去思考和观察的。如果说真的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用自己的耳朵去倾听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这个世界,然后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述这个世界的话,那他一定不是这样,他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戛纳电影节上有什么让你比较满足的沟通和交流,又有那些收获?

    李睿珺:从评分就能看出来差异。就是IMDB的评分是6.9,我们豆瓣评分是5.5。

    有一个中国观众写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评说:我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旁边坐了一个老外,从电影一开始就一脸尴尬地盯着我,直到电影结束,他问我说:“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看完这个电影的?”

    这是个笑话吗?因为我刚刚看完这个电影,我的感觉叫:欲说无言。

    李睿珺:因为该说的都在里面了,还说什么。所以当一个导演,每次路演之后观众问的有些问题,你不回答吧,他就觉得你不尊重他,但是你回答吧,对于一个导演,他想说的话都在他的电影里面。

    你这种性格会很苦恼吗?

    李睿珺:不会,因为世界就是这样的。

    做艺术就是这样,包容很重要,你要去理解这个世界,世界永远都是这样子。你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样。假如真的有一天所有人都一样,那这个世界就太无趣了,反而变成一个很大的问题。

    电影就是一面镜子,它在照进自己的时候也照进了别人。影评也是如此,他就是那样的人,也别指望他说别的话了。

    《路过未来》这个名字你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李睿珺:其实在写剧本的时候它一直没有名字,我只是关注一个家庭的去留和生存状态。

    从我这个角度上去考虑,未来,首先是个时间概念。此刻我在跟你交流的时候,其实时间已经从我们生命中划过,我们已经是在路过未来了,只是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交谈上,我们忽略了时间的存在。从世俗生活层面上来讲,我们每一个人都试图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另外一个城市,去追寻心中更好的未来,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毫无偏差的抵达,有很多人可能只是跟自己的未来擦肩而过。

    采访|悦谈 整理|关耳 刘小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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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陆飞鱼

    在中国电影谱系里,讲述城市化进程中农村青年进城务工,而后悻悻离开城市回农村的电影不多,李睿珺的《路过未来》可能是一个特殊的样板。一方面,导演跳出了“安全区”,将视野拓宽,从之前的故乡甘肃延伸到了外来务工人员最多的深圳特区,投资上去,题材也更大了;另一方面他关注的是“工一代”和“工二代”的务工辛酸史,故乡与城市,两头不靠,作为夹心人,他们来来回回没有落脚之地,这是当下中国社会的一道缩影。

    古诗里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现代社会数以千万计的进城务工人员可能也有这样的尴尬,他们背井离乡,建设了一个接一个的现代化城市,修建了一幢幢高楼大厦,却最终没能成为城市一员,等到青春过去,气力耗尽,也不一定赚到钱,浑身伤痕累累,最后只能回到凋敝的故乡,那里早已房屋破败,田野荒芜,土地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在这一点上《路过未来》对现实的正视是勇气可嘉的,不管成色如何,有同情心和野心,它的善意与温情显而易见。

    这部社会属性极强的电影,就像一份社会调查报告,它有一个重要的社会学意义是,片子回顾了1980年代以来的打工潮的果实,历经父辈、子辈两代人的淘洗,第一批进城务工人员接近晚年,很多人还是没有着落,而“工二代”们身上依然背负的沉重生活压力,不得不面对更加残酷的生活,这群可能在宏大叙事里可能被忽略和漠视群体,终于被纪录和审视,我们会认真思考我们身边的这些人,重新看待自己的生活。

    天南海北的人们涌向沿海开放城市务工,目的只有一个“赚钱”,但是这其间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很多人都没仔细算过的,拍片之前,李睿珺做了系统分析,调查了很多样本才开拍这部片子。老一辈人从大西北来到深圳特区打工,在这里生儿育女,以为熬过自己这一代就能扎根,这个城市却拒绝了他们,老弱病残之际回乡,故乡却不能在容纳他们。第二代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无法安居,生在这里却不是本地人,是真正的“飘一代”。

    片中杨子珊饰演的女主角耀婷和尹昉饰演的新民,限于学历、技术、户籍等原因,虽然身为“工二代”,虽然已经在深圳生活了很多年,但依然只能在工厂流水线当工人,或者去工地上打打零工,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却买不起房子,随着经济形势变化还经常冒着工厂停工、裁员、失业的风险。为了赚钱他们当掮客,当“试药人”,马不停蹄奔波,也没能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一旦重病,未来就被击垮。

    耀婷父亲、耀婷,在打工、试药过程中,身体已经衰败,尤其耀婷,年纪轻轻基本上已经掏空了身体。这其中,耀婷的工友李倩付出的代价是最大的,她每赚到一点钱,就要通过美容整形,修补自己,除了爱美,她天真善良,她想变得更加美丽,嫁一个有钱的人,结果死于整形医院的手术台,在进城务工中被物质生活异化,被金钱一点点俘虏,也是很多青年的写照,在心理上,贫瘠的故乡已经和他们绝缘,回不去,也不愿回去。

    深圳,打工之城,移民之都,不拒接任何人,也不挽留任何离开。无数人来来去去,能安顿下来的不多,不得不离开的那些人不管收获了什么,他们都早已疲惫不堪,浑身伤痕累累。耀婷、新民、王婷,是这群人里面的“失败者”,过去已经回不去,当下已经疲于应付,连好好生活都这么艰难,他们又怎么敢对未来做多大的美梦,又或者未来已经被提前透支,剩下的只是痛苦挣扎。

    《路过未来》中有一个小细节,新民租住的城中村房间窗外就是深圳著名的“世界之窗”,一边是和“世界接轨”的奇观公园,一边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仅仅一墙之隔,真实生活与人造风景却毫不相干,新民的父辈修建了公园,然后在深圳去世,他用父亲残存的积蓄为他买一个公墓,父亲终于算“深圳人”了,自己还是“工二代”,在这个城市过着候鸟一般的生活,他们都是全球化时代的牺牲品,这像一个黑色童话。

    李睿珺是80后导演里比较平实、朴素的一位,孜孜不倦地拍着自己想拍的片子很少喧哗,片如其人,此前的片子,《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关注的都是故乡土地上的老人与小孩,都是亲人朋友本色演出,小成本,小题材,表现自然,感情真切,带着纪录片一般的真实质感,这是他片子的特征。

    《路过未来》获得了安乐影业1000余万的投资,到遥远城市关注不能落地生根的年轻人,第一次与专业演员合作,片子故事框架比较大,在叙事、剪辑等方面的取舍和驾驭上,有很多空间值得讨论,甚至部分段落拍得很笨拙,但是诚意是在的,他关心的是同一种人,他和他的主角一直在追寻一种农耕时代一样的安定稳妥的生活,这显然不存在了,电影里找不到,现实中也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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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杀游戏机
    李睿珺的《路过未来》是戛纳电影节70大寿这一届的华语独苗,入围的是以发掘潜力导演闻名的官方单元“一种关注”,日前该片在戛纳举行了媒体首映。

    之前李睿珺一直在拍人类生命跨度的“两头”,也就是老人和孩子的故事:讲治理沙漠的孤独老汉的《老驴头》,讲行将就木的老木匠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讲穿越千里荒漠的两个小男孩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还有展现两个小男孩友情的短片《礼物》。这一回,他的新片《路过未来》终于以年轻人为主角,片中他们的生存状况是一幅中国经济飞速发展时代下的缩影,他们的焦虑也是全新的。

    这些题材选择使得他的电影自动远离了商业范畴。其实在上一部电影《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拍摄期间,已经有明星可以加盟,但李睿珺拒绝了,因为他无法接受让一个艺人贴着假胡子骑在骆驼上,强扭着学说甘肃方言。这次的《路过未来》是李睿珺第一次起用明星主演——杨子姗和尹昉,他们甚至也是李睿珺合作过的第一批职业演员。

    和以往作品相比不变的是,作为甘肃人的李睿珺依旧执着地将镜头对准家乡那片贫瘠的土地,展现生于那片土地上的人民的种种焦虑。即便这部新片《路过未来》面子上讲述的情节是“离开”,但在里子里,它表现的恰恰是“离不开”。城市化、移民潮是每个国家发展过程中都会面临的问题,这部关照宏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的电影,相信可以无障碍抵达不同国家观众的心灵。

    就在《路过未来》首映当天,法国著名电影公司MK2便迅速出手买下该片。到底它为何会受到戛纳电影节和外国电影公司的青睐呢?

    【无根的一代:“农二代”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

    《回到未来》讲述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片中杨子姗扮演的耀婷是农二代身份,二十多年前,父母跟随外出打工潮从甘肃来到遥远的深圳,在深圳养育大两个孩子。他们一家四口挤住在火车铁轨旁一间不大的出租屋里,姐姐长大后成为电子元件厂流水线上的一名女工,妹妹还在上学。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加工制造业逐渐转移到成本更低的东南亚国家,工厂纷纷裁员,已经快步入退休年纪的耀婷父母便成了毫无保障的下岗群体。疾病缠身的他们不得不选择回到成本低廉的老家甘肃生活,大女儿耀婷则依旧执拗地选择留在深圳独自打拼。

    尹昉饰演的新民也是一位跟随父母来到深圳的农二代。多年前父亲在山里花钱买来一个媳妇,媳妇在生下新民的四年后跑到了深圳,于是父亲便带着新民来到了深圳,边打工边寻找妻子的下落。新民靠拉人“试药”赚钱,饥一顿饱一顿,而父亲早已亡故,他把准备买房的钱都用来为父亲买了墓地,这样,买不起房子的父亲终于“也算成了深圳人”。

    两个人有着共同迷茫的困境:他们从小在深圳长大,家乡甘肃只是身份证上一个含义模糊的词汇,他们对那里全无印象,也毫无感情。回到家乡之后,他们连收割玉米的活计都干不了,也听不懂七大姑八大姨的家乡话。二十多年前父母离乡时仗义送给邻里的土地,也因政策改革被正式划归他人所有,再也索要不回来。父母只能去附近城乡结合的镇子里,继续做着建筑民工的苦累活。

    耀婷拼命赚钱,不料身体却亮起了红灯。万般绝望之下,她和新民再次坐上了回甘肃的火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苍茫黄土,镜头在两人之间一点一点地推到窗外的魔幻画面里去,最后又一点一点地拉回无声的现实中来。出来还是回去,他们都是如浮萍般漂泊无根的一代人,没有家乡可以收留他们。

    之前杨子姗在《致青春》《重返20岁》里皆是活泼奔放形象,这次在《路过未来》里,她瘦削,素颜,面色苍白,少言寡语,几乎剥离了全部表演痕迹。为了更贴近角色的身体状况,她主动减肥近20斤,敬业精神可嘉。而曾被崔健亲自挑中主演《蓝色骨头》的新人尹昉,也再次肩负了男一号重任,在《路过未来》里呈现出可圈可点的表演。

    【吃人的社会: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疲惫喘息】

    发一天传单可以赚80块,做一晚药性测试可以赚4000块,一家四口在深圳打拼二十年,攒下的17万并不足以支付一套小户型的首付。父亲有腰椎顽疾,妹妹要考大学。这些数字是耀婷脑袋里时刻紧绷着的一条弦,是她想在这座城市继续留下去盘算的生意账。

    《路过未来》无关于上世纪向国际电影节冲刺常见的老少边穷题材,但暴露了相当多当下社会的问题——全片第一个镜头就是一个医院挂号队伍的长镜头,黄牛用“专家号,专家号”的诱惑呼喊动摇着每个站得腰酸背痛的排队者的意志。耀婷的父亲被查出严重的腰椎劳损,但昂贵的生活成本使得他们无法在深圳得到适当的治疗。打一天零工赚的钱还不够买一瓶面霜,在收支如此不对等的情况下,诞生出“试药”这一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巨额财富的途径。人人都缺钱,人人都疯狂赚钱,将一切风险都抛在脑后。耀婷是为尽快凑齐首付,而耀婷的室友只是为了不断修正自己垫高了的鼻子。精神世界匮乏的他们,只能通过在碎片时间里与陌生人聊天来倾诉心中的彷徨苦闷。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以透支生命为赌注四处打拼,他们的拼搏不计成本,一旦身体出了问题,根本没有多余的赌资来弥补。

    好在,片中的小人物虽个个生活艰苦,但人间尚且有真情在:拮据的时候互相救急,有了来钱路共同分享,平日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下了班一起去搓大排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姐妹就如同亲人。耀婷身体状况告急时,萍水相逢的新民甚至愿意为这个女孩捐出自己的一部分肝脏。在影片后半段,航拍镜头掠过新民家窗外挨在一起的破败楼群和远方未经开发的大片荒地,这是城市中的废墟和森林。

    纵观全片,《路过未来》依然是李睿珺作品一向的风格,节奏迟缓,叙事沉稳,没有演员激烈情绪的表情特写,大多数时候,就只是把摄影机架在远处冷冷地围观。电影没有贩卖苦难,没有施加同情,也没指明结局和出路,它只是为外来打工者提供了一个平静注视的视角。而对这样的视角保持关注,正是独立影像和国际电影节的存在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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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es and lies

    《路过未来》很显著的一个问题是动作速率的问题,片中所有人物均以异常慢的速率进行动作。可能唯一例外是整容的女孩,她也是全片最有真实感的一个角色。这一动作速率其实跟李睿珺前几作类似,但移植到城市时既显拖沓,也无抒情效果。究其原因,人在自然环境下的沉默或慢速动作其实不仅仅是延宕,是包含着“聆听”和“等待”的综合动作。聆听动物的声音,聆听风声,等待因自然阻隔而不能马上到达的人。所以沉默不是静止的,而是运动的。而在《路过未来》当中,环境声效被不恰当地减弱,并且也并未调动城市中无处不在的音乐或手机音效等元素,此时沉默就仅仅作为停滞状态呈现。这种停滞在洪尚秀那里被处理为尴尬,李睿珺却无意做任何讽刺处理,因而失真。蔡明亮也呈现这种停滞,但是李康生的缓慢而细微的情感运动会对抗停滞。

    再来谈谈镜头的运动,影片中出现了大量失败的横移或弧形运动。以某个在工厂的镜头为例,镜头横移过一排排的机器,最后聚焦于工作中的杨子姗。首先,这个镜头的光线和景别并没有塑造出禁锢和无聊之感,其次,镜头运动本身也并未加强复叠或漫长的感觉。原因是什么?我们再来看另两个李睿珺的镜头。其一是《路过未来》最后一镜,杨子姗闭上眼时,镜头穿过车窗看见沙漠上杨子姗追着那个已死的整容女孩。且不论幻境的设计是否高妙,但这个镜头运动是有效的。镜头突破物理障碍以表现主观意识。其二是《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当中,孙子埋爷爷的镜头,镜头环绕土坑中的爷爷,一圈接一圈地转,这个镜头是非常有效的。首先,镜头运动的反复充分表明了动作的漫长,也比拟了念咒的感觉(由配乐强化),其次,这个机械的匀速的运动与周遭自然环境格格不入,它因此获得了强大的渲染能力。回到工厂的镜头,这一横移运动的问题是它与环境中机器的运动太相似了,因而没有半点主观性,镜头成了工厂的合谋。这也是为什么大量企业宣传片喜欢使用这一类镜头。

    最后,另一个细节也体现了李睿珺对城市理解的偏颇。片中包含大量男女主角互发微信段落。微信没有音效,也没有对话框,仅仅以普通字幕显示。显然,导演仍将微信处理为“对话”,人物的表情成为唯一实在,与文本信息没有分隔。这显然与现实不符,现实中,我们发绝大多数消息时是面无表情的。表情与信息应当被分离,这是现代通讯的实质。这方面,商业片中以弹出微信对话框的动画处理,都是一种更好的形式。Miguel Gomes在《一千零一夜》中使用放在屏幕正中的大号字幕,并配合字符表情和缩写,不失为一种合理形式。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非常希望大家走进影院,去看看这一部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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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象点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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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他乡,你在哪一个瞬间最想家?

    舌头,或许是人体中最容易想家的器官。它牢记着家乡的味道,再怎么相似的口感,都糊弄不了它;再多的山珍海味,都没办法冲淡家乡路边摊上一碗小吃的滋味。

    不合口味的饭菜,是异乡人共同的烦恼,其实算不上多大的麻烦,却渗透进一日三餐,提醒着我们,这里终究不是家。而饮食上的差异,还仅仅是“异乡综合症”中,最微不足道的“病症”。

    那就回家吧。可当初离开时温情满满、亲密指数五颗星的家乡,现在还回得去吗?

    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掀起了一波打工潮。背井离乡的年轻人,把绿皮小火车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来到蓬勃发展的陌生城市,为了一个美好的明天打拼。

    深圳,就是这样一个打工重镇。

    电影《路过未来》就把镜头对准了这座颇具代表性的城市和在这里讨生活的打工者。

    《路过未来》是80后导演李睿珺第五部作品,入围了2017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这也是2017年唯一一部入围戛纳的华语长片。n

    其实,这不是李睿珺导演第一次与世界级电影节交手了,他的五部作品几乎弹无虚发。处女作《夏至》就入围了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第二部作品《老驴头》也获得了鹿特丹剧本发展基金和后期基金支持,并入围釜山电影节。

    两年后,李睿珺带着磨练得更为成熟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改编自苏童同名小说),来到了欧洲三大电影节之旅的第一站——威尼斯电影节;而后又凭借《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来到第二站柏林电影节,获得“水晶熊奖”提名;而今天要说的《路过未来》,则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了第三站戛纳。

    一本正经的李睿珺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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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声越传越远,口碑越来越高,但李睿珺的电影并非曲高和寡。事实上,他讲述的故事,离我们越来越近。

    这一次,李睿珺的镜头暂别了家乡甘肃的马背与驼铃,转向了人潮拥挤的大城市深圳。

    电影的背景设定在城市,因此片中的语言,也不再是地域性极强的方言,变成了走遍中国都不怕的普通话。

    而在演员的选择上,影片也启用了颇有观众缘的青年一代演技派——杨子姗

    她在片中饰演打工妹耀婷。在拍摄中,为了更贴近角色,她秀出了暴瘦20斤,苍老10岁的职业技能。

    心疼流失的胶原蛋白

    而担任本片男主角的,是在《红海行动》中让人记忆深刻的兵哥哥尹昉。

    但在《路过未来》中他脱掉了一身正气,穿上了花衬衫,带着小喽啰,摇身一变成了油嘴滑舌的市井滑头新民。

    可正可痞的尹老师

    《路过未来》的主角,都是当初跟着爸妈一路南下,在深圳这座他乡成长起来的“二代移民”。他们的父辈当年赶上了20年前的打工潮,也将经历20年后因为产业转型造成的失业冲击。

    耀婷的父母就在这个阶段先后失业,妹妹尚在读书,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只剩下大女儿耀婷。然而耀婷所在的工厂也不景气,动不动就毫无预兆的停薪休假。

    城市高昂的生活费用,让一家人不得不退回老家。

    但城市不是说待就能待,老家也不是说回就能回。当年破败的房屋,早已成了羊圈;赖以为生的一亩三分地,也因为常年无人管理被转让。

    自己没地,那就去农场打工。但离开土地那么多年,种地收割的技能早就生疏了。

    这下好了,在城里当不成工人,回老家做不成农民,到哪都是异乡人。

    尴尬的处境,让耀婷不得不担起所有的压力,既然家乡回不去了,她只能重返深圳。

    她要将这块他乡的地踩实了,稳稳的、真正的在这里留下来——她要在深圳买房!

    而另一边,看似在城市生活中探索出了一条“不正经”的生存之道的新民,其实也是孤魂野鬼一个。

    他一个人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母亲早就没了音讯,父亲也去世了。父子两代人在这座城市奋斗二十多年所有的积蓄,最后只换来父亲的一块墓碑。

    耀婷拼命赚钱买房,新民倾家荡产买坟。

    一个为了活着可以安居,一个为了死后能够安息。

    这是他们在无法掌控的时代洪流中,无法选择的个人命运里的执念。

    3

    其实,在《路过未来》中着重描写的这一代人背后,隐藏的是三代人的命运。

    李睿珺也在对谈中提到,这部影片与前作一脉相承。在以前的作品中,他往往展现的是留守在老家农村的爷爷、孙子,这一次他的镜头追上了在外打工,一直处于缺席状态的爸爸妈妈。

    李睿珺非常擅长以小家喻大家,在上一部作品《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一家三代,对应了裕固族的发展。

    其实我们大可将李睿珺的作品看成是从三代人的视角,讲述同一个主题,而每一代人,都有各自的困境与执念。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剧照

    《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描写的是留守在农村的老一辈,他们被时代潮流抛弃,安土重迁是他们写进血液里的真理。

    《老驴头》中的老汉为了防止祖坟被沙漠掩埋,73岁一个人对抗漫漫黄沙。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中的老马,为了不被火化变成一缕轻烟不留痕迹,宁愿被活埋。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落脚到了这个家庭中的最小的一代——孩子。父母在成长过程中长期缺席,造成了情感上的长期缺失。而故土的文化,也早已随着老人们的离去而淡化。身份的迷失与焦虑,让他们不得不踏上艰难的寻根之路。

    而《路过未来》关注的,是顺应潮流,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中间一代

    可在打拼20多年,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回不去的故乡,留不住的他乡。“拼命留下来”这五个大字,没日没夜地敲打着他们的命门。

    不难看出,李睿珺每一部作品的主题都不轻松,但面对如此有重量的题材,他表现出了难得的克制

    在他的电影中,很难看到放大人物情绪的大特写和居高临下的上帝视角。他严谨地和拍摄对象保持距离保持平视,尽可能呈现客观的视角。

    借用导演郑大圣对《路过未来》的评价:

    “这个片子的讲述方式那么平和、那么面不改色,但其实他有一份难得的温暖和坚韧的力量。”

    的确,李睿珺导演的克制的镜头中所呈现的,并不是冷眼旁观的“凝视感”,而是有温度的“陪伴感”。

    现实残酷,正如“老驴头”终究丢了驴,“白鹤”一去无影踪,“水草丰茂”的家园不复存在,“未来”也只能是 路过。但导演终究还是饱含温情地留下一头纸糊的驴,一片仙鹤的羽毛,一段草长莺飞的回望,一次只身打马过草原的幻想。

    不拔高不贬低,导演在讲述亦在倾听,忍住眼泪,用不“颤抖”的镜头倾听那些无处发声的天涯沦落人的声音。

    4

    在《路过未来》中,总是反复出现一个在大排档卖唱的流浪歌手。有趣的是,他唱歌基本不在调上,但有一首歌他唱的特别好——《异乡人》。

    披星戴月地奔波只为一扇窗

    当你迷失在路上

    能够看见那灯光

    不知不觉把他乡

    当做了故乡

    ————《异乡人》

    或许因为只有这一首,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声音,一个异乡人的声音。

    《路过未来》本身,就是一首献给异乡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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