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演:彼得·冈萨雷斯·法尔孔FionaFlorenceBrittaBarnesPiaDeDosesMarneMaitlandRenatoGiovannoli伊莉莎·马邑纳德蒂StefanoMayoreGallianoSbarra安娜·马尼亚尼GinetteMarcelleBron戈尔·维达尔MariePárováAlfredoAdamiSbarraAdamiAristideCaporale小费奥多尔·恰利亚平丹尼斯·克里斯托弗弗兰科·奇蒂Dant
类型:剧情喜剧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 状态:正片 年份:1972 地区:其它 语言:其它 豆瓣:8.4分热度:5 ℃ 时间:2024-06-11 16: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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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贾樟柯像费里尼的,是共同拥有的对马戏团式表现方法的热爱。事实上,马戏团式表演本身就在电影里头,作为内容的一个部分:费里尼的罗马中有一小剧院的一系列拙劣表演,贾樟柯的电影里也有这个小剧团表演,与费里尼十分神似,只是费里尼的节奏更快一些,叫人目不暇接,视觉冲击力极强。费里尼的想象力也比较奇幻,超脱,而贾显得写实一些。不过这种马戏团式的电影手法也颇类似:马戏团表演正是这样,一出节目上来,一出节目下去,各自之间似乎并无逻辑关系,只是一出接一出。和情节剧不一样,情节剧是要从从故事的发展中制造高潮,然后收尾。这种马戏团式的片子却要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往下推进,叫人持续亢奋,可惜有些导演在模仿费里尼的时候,不知道这个妙处,只是堆积了一堆呐喊。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是一天拍成的,也不是一天能够评论完的。然而费里尼在这119分钟内,通过一连串怪诞的组合和粘连,把罗马的古与今,雅与俗,美与丑,急速推到你的面前,由于每个场景视觉冲击力都很强,你又觉得它从容不拍。不知2008年的北京,拖着几千年的历史冲向现代,在奥运开幕式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来?
描写一个真实的地方,未必只是表现出它的美与善,有时候需要在表现丑陋与粗俗当中去显出一个地方的真来。不然的话,就显得像是无菌环境下的现实了,纯净,却缺乏生机。费里尼的电影里充满汗臭、肥胖、贪吃、粗俗…比如费里尼年轻时逛妓院的情景,或是在街头的饮食场景,或是剧院里的空前混乱,你会觉得导演是在刻意地利用人们的审美疲劳,而相反相成地摆出这一朵朵丑之花来。我到现在都很奇怪,谁要去看这些,可是却又禁不住要接着去看。他是如何做到的?
罗马一个既有教皇又有Armani的地方。这是一个宗教的圣地,也是一个时装的圣地。费里尼居然整出一个梦境一般的教堂时装展来,让神父、嬷嬷们走上那古怪的T型台,甚至还有教皇的服饰。因为这样的构思,以及展现出来的细节,都突破了我所有想象的边界。展览中,台下的一人如同希腊戏剧唱诗班一样评论道:应该世界跟着教会走,不是教会跟着世界走。这一评论把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罗马也是一个充满历史的地方,可是你如何自然而然地进入历史?费里尼的构思很巧妙,影片中有一摄制组在罗马拍片,摄制组跟着一建筑队,建筑队那巨大的钻头,在施工当中钻出一个地宫来,里头的壁画、雕刻美轮美奂,只是那新鲜的空气,迅速将壁画毁灭。“得做点什么!”摄制组的一个人说,可是没有办法,什么也不能做。历史在消逝,而那象征现代的摩托车队,在那最后的场景中,奔向罗马大剧场遗址,让那千头万绪的罗马时空,在摩托的轰鸣声中完美地交错。这时候感觉这不像是在看电影,更像是在睁着眼睛做梦。
1
有人建议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拍一部以异国之旅为背景的电影,费里尼在回忆录中说。那个年代涌现出一批这种类型的影片。美国电视台想送费里尼去中国西藏、印度或巴西,拍一部涉及宗教和地方魅力的影片。“很吸引人的提议,我立刻就说好,但我心里有数,自己是不会动身的。我待在这里很好,所以我的回答是,我拍一部关于罗马的电影吧,因为我生活在罗马,而这座城市我喜欢。”
于是,1971年,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远涉重洋,行走在中国的城市和农村之间,拍摄了那个年代的《中国》。费德里科·费里尼则在罗马影城的摄影棚里,用搭建的布景制造出他的《罗马》(Roma)。
不是真实的罗马,而是存在于费里尼心中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罗马。
在《罗马》的结尾,当摄影机对准一个住在罗马的美国作家,费里尼借此人之口表达了对罗马的感情。“罗马是个充满幻想的地方,有教堂、政府、电影院,它们都令人想象。我们离世界末日越来越近了,因为有太多人,太多车,太多药物。有哪个城市比得上罗马重生了那么多次?有哪里比罗马更平静?迎接人类的结局,这是个理想的城市。我等着看它是否会真的结束。”
对费里尼来说,罗马是个永恒的城市。罗马又是复杂的、多面的。
“罗马是一个水平的城市,有水有土,大喇喇地横卧着,所以是梦幻翱翔的理想平台。”
“罗马是一位母亲,完美的母亲,因为她漠不关心。这位母亲有太多的孩子,所以没时间理你,从不向你要什么,也不期待什么。你来的时候她接纳你,你走时任你自去,像卡夫卡的法庭。”
“她可以预防精神病,但也抑制发育和真正的成熟。这里没有精神病患,但也没有成年人。这是一个无精打采、事事怀疑和没有教养的孩童城市,还有一点残障,心理上的,因为阻碍发育是违反自然的。”
然而费里尼对罗马最初的印象,是一个插在土里的石碑——“罗马:340公里”。这个片段出现在《罗马》的开头。显然此地是费里尼的故乡里米尼。
里米尼只是孕育他的子宫,而罗马才是生命真正的开始。“第一眼看到罗马,我就闻到了家的气息。我是在到达罗马的那天才出生的。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一刻想要离开罗马。”
2
费里尼出生在亚得里亚海的小镇里米尼,这是一个以拥有广大的长沙滩而著名的夏日观光胜地。但是观光盛况仅限于夏季期间,夏季一结束,里米尼就又成了悠闲自在的乡下小镇。
费里尼的父亲出身乡下,母亲则是罗马人。他从小就对罗马有一种渴望。他流淌着罗马人的血液,一成年就迫不及待的去罗马闯荡。
费里尼擅长画漫画,写幽默故事。所以来到罗马后,他为一些报刊杂志画插画或写稿。那时他居无定所,时而住旅馆,时而租房子,过着波西米亚式的生活。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才开始从事专栏写作、台词、歌词及剧本创作的的工作。
1939年,二战爆发那年,费里尼正准备读罗马大学,因偶尔性的心脏病,得以躲过征兵。可是后来仍不得不接受德军更严密的征兵检查。但他的征兵资料随着医院的被毁一并消失,费里尼又逃过一劫。大学期间,他与在自己剧中饰演角色的朱丽叶塔·玛西娜(Giulietta Masina)相识(和费里尼同为罗马大学的学生),1943年,二人结婚。
除了在佛罗伦萨住过几个月,费里尼一辈子没再离开过罗马,少数的几次出国经历都是迫不得已。有记者曾详细记录了他抵美后的种种情状,令人感到,离开罗马的费里尼就像是离了水的鱼,用表面的彬彬有礼竭力掩饰内心的疲惫不堪。
他一生的经历都被他写入了电影。《罗马》上映第二年,他把镜头再次对准了故乡里米尼,拍摄了《阿玛柯德》(Amarcord,1973),作为对故乡和青春最后的告别。早年最具自传色彩的影片则是《浪荡儿》(I vitelloni,1953),费里尼将他的记忆和情感灌注到莫拉多这个角色中,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小镇青年,里米尼在他眼中显得沉闷、凋敝。于是,影片结尾,莫拉多在清晨踏上了离乡的火车。他去了哪里?火车工替观众提出了疑问,没有得到费里尼的回答。但毫无疑问,他的目的地是罗马。
《浪荡儿》上映后第二年,费里尼就和另两位长年合作的编剧共同创作了《莫拉多在罗马》的剧本。这个剧本未有机会完成拍摄,却成了《甜蜜的生活》(La Dolce Vita,1960)的灵感源泉。在研究者看来,在《浪荡儿》之后,费里尼终于正式抵达罗马。
这些故事是关于费里尼本人的,只有《罗马》才属于罗马。但在《罗马》之前,费里尼其实还写过另一个罗马故事。1945年,当费里尼还是个无名小卒时,有幸担任了著名导演罗伯托·罗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的编剧,那部电影便是《罗马不设防》(Roma, città aperta,1945),从此开启意大利电影长达35年的“黄金时代”(1945-1978)。
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走入电影的费里尼,在他的代表作“孤独三部曲”中——即《大路》(La strada,1954)、《骗子》(Il Bidone,1955)、《卡比利亚之夜》(Le notti di Cabiria,1957),仍实践着新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只不过他的“现实主义也包括内心的现实”观点有别于其他新现实主义电影创作者。然而从《甜蜜的生活》开始,他从新现实主义过渡到了象征主义、现代主义。他淡化情节的叙事方式、对移动摄影的大量运用、对华丽布景的追求、对所有演员的精挑细选,以及大量刻意的人物造型,都决定了《甜蜜的生活》的分水岭地位。
正如美国电影理论家梭罗门所指出的,“费里尼正在创造一种新的电影形式”。这种新形式的特征大体可以概括为:用一种适应现代现实关系及其生活观念的方式来讲述电影故事,走向非理性、淡情节而重情态、情境描述的新格局。
关于主人公马塞洛的出身,只笼统说明来自外省。但认出马塞洛就是《浪荡儿》中的莫拉多并不困难。费里尼在采访中说:“《浪荡儿》是一个理想的结局,莫拉多来到大城市,成为举足轻重的记者。因此这部电影是他作为一名记者的冒险故事,结合了他的部分个人生活,……这部片子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前些年所经历的大量遭遇的总和……”
现实中的费里尼则扶摇直上,把电影作为一生的追求,把电影城当了家。罗马在他心中,就是一部电影。
多年后,费里尼谈到这一人生转折,显得轻描淡写:“我好像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生在里米尼,然后我来到了罗马,接着结了婚,再后来就到了电影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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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原名是《费里尼的罗马》。费里尼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放在片名里,是一年前的《费里尼的萨蒂里孔》(Fellini - Satyricon,1969,又译《爱情神话》)。当时是出于法律上的原因:有一部意大利影片早在1962年就注册了《萨蒂里孔》这个片名,当导演听说费里尼也要拍摄此片时,便加快脚步拍出了他的版本,早于费里尼版本一年推出市场,迫使费里尼将片名改为《费里尼的萨蒂里孔》。一旦试过之后,费里尼反而喜欢上了这种做法,于是就有了其后的《费里尼的罗马》和《费里尼的卡萨诺瓦》(Il Casanova di Federico Fellini,1976)。
在片名里加上导演的名字,看上去并不显得骄傲自大或矫揉造作,换个人可能感觉就不一样了。费里尼的大多数电影,其实都是他个人化的思绪与自白。如果当真把《罗马》和真实存在于地图上的某个城市划等号,就大错特错了。如影评人罗杰·伊伯特所说:“费里尼就像是自己去理了个发一样,把他的罗马郊区也顺便修剪了一番。”
所有的城市影片,都是有选择性的。从《柏林:城市交响曲》(Berlin–Die Sinfonie der Großstadt,1927)到《伦敦:现代巴比伦》(London - The Modern Babylon,2012),都选择了特定的地点和时间,专门进行取景,以现实为依据。但费里尼的《罗马》与众不同,它混合了电影的多种表现形式,既有回忆也有幻想;既有现实(如摄制组在公园取景拍摄)又有超现实(如教会服装秀);既有过去又有现在。甚至有一条明晰的叙事线索——青年费里尼第一次来到罗马的所见所闻。
这是你所见过最奇异的关于城市的影片。它将一堆形式参差的片段,像拼图一样组接在一起。并且这些片段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互相渗透、彼此丰富的。常常能在现代的罗马发现过去罗马的主题(罗马的断壁残垣中,几个妓女在站街)。有时候在一个镜头中,多个时代的罗马并存(青年费里尼出场的火车站,各个时代的罗马士兵穿梭而行)。
电影里出现了三个费里尼:上教会学校的儿童时期的费里尼;初到罗马的19岁的费里尼;当下的费里尼,带着剧组在拍摄罗马。
开篇插入了一系列简短的片段,说明童年时期的费里尼对罗马的印象:学校里的古拉丁语课、有关罗马的幻灯片、话剧《凯撒大帝》、角斗士默片、关于罗马的新闻片。
站台上,男孩子们无比向往地凝视着一列驶往罗马的火车,它靠站后只稍作停留,没有乘客上下。镜头一切,青年费里尼乘这辆火车来到罗马。此时意大利刚卷入二战,摄影机跟随着他,展示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罗马士兵形象。
他搭乘电车来到一个家庭公寓,在此他将和其他用户一起合租。从此,费里尼得以以他的个人视角深入观察罗马。这栋公寓堪称整个城市的一个缩影——家庭式、毫无章法、肉欲十足,不同身份和社会阶层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浓重的烟火气和人生百态在之后的临街就餐段落里延续。在费里尼眼里,罗马人享用的一些美食既恶心又迷人,比如蜗牛,小牛肠子做的意大利面酱汁,眼珠俱在的猪头。入夜,罗马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古老建筑寂静而阴森,赶羊人和羊群在街上走,浓妆艳抹的妓女站在罗马郊外的碎石间。
接着切入现代罗马,大导演费里尼带领摄制组,在外环路拍摄车流涌入罗马城的景象。这个乍一看好似纪录片的片段随着降雨和夜色渐浓,显得愈发光怪陆离。一只白马在车流间奔跑,还出现了坦克。闪光灯下的路边古罗马遗迹,成为公路上汽车巨大轰鸣的陪衬;一辆货车起火燃烧,几头奶牛撞死在路上;到了古罗马斗兽场附近,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公园那场戏也发生在当下。一群游客乘着大巴到来;学生们围着费里尼议论纷纷,还采访了路人。
时间又回到19岁的费里尼在剧场看演出,和临街就餐那场戏一样,也是一场群戏。人们肆意侮辱台上的演员,并对女演员的大屁股表示赞美。突然出现空袭预警,人们躲入防空洞。
接着是现代罗马,摄制组跟随建筑队深入地下,罗马正在建地铁。罗马的地底巨大空洞,仿佛另一个世界。接着全片最惊人的一个场景出现了。工人们钻出一个地宫来,那些壁画和雕塑竟都保存完好,然而,随着新鲜空气进入,这些古罗马珍贵的遗迹转瞬即逝,化作尘埃。
镜头又来到二战中的罗马,这次对准了罗马的穷街陋巷。士兵们拍着队挑选妓女,都是些年老色衰的低级妓女,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只有看看的份。青年费里尼和朋友去的地方明显高级一些,嫖客也都是些体面人。费里尼和一个黑发女人共度春宵,并提出约会。
之后费里尼怎样了,影片没有告诉我们,费里尼的青年时代在此告一段落。影片在其后指向了对老贵族和罗马教廷的嘲讽——盛大、奢靡、荒诞的教会服装秀。
然后镜头又回到罗马的夜色中,在露天广场、餐厅、市场里穿梭,在各色人等间稍作停留。影片最后,一大群摩托车在罗马街道上奔驰。最后轰鸣着穿过城洞,开往郊外。
费里尼之前并不是没拍过这种开放松散的影片,但《罗马》从根本上说更为开放。如果和1973年的《阿玛柯德》作比较,不难发现二者的迥异之处。《阿玛柯德》也是由一系列片段连缀而成,但总体上编排较为紧凑,各叙事段落之间关系较为密切,主要人物突出,还有大量对话。《罗马》中也有一些线索清晰的叙事段落,但长短故事混杂着蒙太奇式的城市观光,对观众而言,更具有挑战性和实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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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的堕落是费里尼最喜爱的主题之一。在公园那场戏中,一个学生想知道,这部电影是否会涉及当今社会所面临的重大问题,比如教育、工厂、家庭。“我们不希望再看到那个古老的、随意而杂乱的罗马”。费里尼回道:“我认为一个应当忠于自己的本质(来拍摄)。”
那么费里尼心底的罗马是什么样的?是神圣而又肉欲的,是永恒却在枯朽的,是母亲也是娼妓。这两种相反的特质不仅同时存在,而且是相通的。
于是,费里尼用肉欲的场面来象征神圣,反之亦然。在临街大餐那场戏后,夜幕笼罩罗马,布景里打着几束幽幽的蓝光,罗马郊外的碎石堆里,一位胸脯饱满的高大妓女站在那里。妓女通常被用来象征短暂的光阴和浅薄的经历,在这里却变成了永恒。而通常被用来象征永恒的教堂反而成了随时间而消亡的碎石。
永恒的罗马在崩溃。公园里一个愤怒的男人指责导演将镜头最准罗马的丑陋面:“这已不再是罗马,每个人都太疯狂,太匆忙了,他们变得卑劣,真正的罗马人消失了!看看周围,你看到的只是污秽的嬉皮士,贪玩的学生,变装癖,吸毒者,各种社会败类。别忘了这片子将在外国上映,他们将怎样看待我们可爱的罗马!”
在《甜蜜的生活》中,费里尼用一种末世的狂欢,去表现罗马在精神和道德上的衰落。他说:“影片就是一幅油画,甚至是壁画,它表现了一个崩溃性的灾难,一种奢侈豪华的崩溃:天主教帝国的衰落。”
这种崩溃在《罗马》中便显得触目惊心。建筑队发现一个古罗马地宫,壁画中那些鲜活的人像被时间封存,成为永恒,可一旦遇到空气,便瞬间灰飞烟灭。“它们在消失!得做点什么!”一个摄制组的人说。然而没有办法,什么也做不了。历史在消逝,罗马的精神在消亡。这一幕象征了两个罗马之间的碰撞:古老文明和现代文化。此处不免与《萨蒂里孔》的结尾相呼应:活生生的人最后却呈现为崖顶残垣断壁上的人像,任凭风吹雨打。
《罗马》属于那种值得反复观看的电影。我第一次看觉得费解,一些场景莫名其妙,第二次看便彻底爱上。对我来说,它唯一的缺点是太短了。尤其比起《甜蜜的生活》三小时的片长。
事实上,影片本应比拍出来的多得多,剧本里很多东西被舍掉了:一场夜游的戏,一场罗马对拉齐奥的足球比赛,一个球迷打赌输了,得潜进英雄广场的喷泉中……罗马的女人,罗马夏天的季风和云……都留在外面了。被放弃的最主要的是一场古城墙外公墓的戏,罗马人都在此处悼念亡者,和剧院戏、吃饭戏一样,最能体现罗马人的大家庭观念。
费里尼曾在回忆录中不无遗憾地说:“在这部电影中,我有连城市表面都未触及的异样感觉。资料不仅没有耗尽,而且原封不动。我一如以往,兴致勃勃地做准备工作,搜寻最隐秘的角落,但最后才发现,那些我以为已经掌握了的地点、人性依然未被开发,它们完整无缺。罗马依然纯洁无暇,跟我拍的关于她的这部电影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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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以前,上天遗落在凡间的神石有两块,东方的那块,化身为一只神奇的猴子,成为东方神话里无可争议的主角,西方的那块,则化作一座气势宏伟的城市,承载着西方世界里所有的伟大。
影片的开始,是一个插在土里的石碑的特写——“罗马:340公里”,显然,这里是费里尼的故乡里米尼,也是《阿玛柯德》和《浪荡儿》故事的发生地。《罗马风情画》是《浪荡儿》故事的延续,《浪荡儿》里踏上去罗马火车的费里尼,终于在《罗马风情画》里来到了梦想的城市。
在罗马火车站,费里尼穿着白西装、拎着皮箱出生了。对于费里尼,里米尼只是孕育他的子宫,而罗马才是生命真正的开始。费里尼说:“第一眼看到罗马,我就闻到了家的气息。我是在到达罗马的那天才出生的。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一分钟想要离开罗马。”不仅如此,他还在《访谈录》里假他人之口,称罗马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在费里尼看来,在罗马城,即使乞丐都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在世界上最美的城市乞讨。
提到《罗马风情画》,就不能不提《爱情神话》(前者几乎就是后者的续集)。如果说《爱情神话》是费里尼的古罗马之梦,那么《罗马风情画》就是费里尼的现代罗马畅想曲。从公元前一世纪至今,千载光阴已逝,罗马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罗马,只有费里尼的梦依旧光彩陆离。
费里尼从来就不是忠实的记录者,他是连自己的《访谈录》都要拍得那么如梦似幻的人,因此《罗马风情画》从一开始就不是一部纪录片,而是费里尼对罗马的梦幻重建。在费里尼的罗马里,街头是人们的狂欢场,人们在街上边吃饭边跳舞;妓院里,巨乳肥婆在里面卖尽风骚,男人们被赤裸的肉体勾引得神魂颠倒;教堂里,教皇和牧师们身着奢侈华贵的服装,极尽歌舞升平之事;而广场则是年轻人欲望的大床,成群的年轻人在广场上接吻、爱抚;当然,还少不了费里尼最喜欢的马戏团和小丑……费里尼的梦里,罗马早已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狂欢的符号,一个华丽的奇观,一个欲望的天堂。
但费里尼的梦还是被吵醒了。挖地铁的施工队发现了一个古罗马的洞窟,里面的壁画是历史和艺术的杰作,当工人把洞窟打开后,壁画因为空气的侵蚀而迅速脱落,毁灭……最后,就只剩下一面面斑驳的土墙。另一面,全副武装的部队们涌入广场,驱赶了正在狂欢的人们,他们要把这里变成一个大停车场;而浩浩荡荡的机车大军,则像一群机械蝗虫,肆无忌惮的穿过罗马的教堂神庙和大斗技场,机器的轰鸣声惊醒了费里尼的梦,也刺穿了罗马的历史。
电影的尾声,出生于罗马的著名影星安娜·麦兰妮出现了,她对着镜头问道:“我是谁?”旁白回答说:“你是高贵的贵妇、忠贞的处女、庸俗的卖鱼妇。你忧郁而充满快乐。”这是麦兰妮替罗马的提问,也是费里尼对罗马的回答。费里尼的罗马永远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富贵而贫穷,欢乐而悲戚,放荡而贞洁,神圣而卑贱,正因如此,罗马才这般富有魅力。
我曾努力想形容出费里尼和罗马之间那种无法割舍的情谊,比如杨德昌与台北,伍迪•艾伦与纽约,或者伊纳里图与墨西哥城,但都觉得远远不够,反而是《爱情神话》海报上的一句话提醒了我,那上面写着——罗马:基督之前,费里尼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