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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如意  TheReun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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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王吉祥大鹏刘陆王庆丽

类型:剧情家庭导演:大鹏 状态:HD 年份:2020 地区:大陆 语言:国语 豆瓣:7.7分热度:3 ℃ 时间:2024-06-11 19:28:58

简介:详情  大鹏首次执导现实题材文艺片,故事讲述一位喜剧片导演突发奇想,回到东北农村老家,希望将一家人如何过年拍成一部文艺电影,结果遭遇一系列意外。因拍电影而聚齐的家庭成员们,完成了最后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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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鹏首次执导现实题材文艺片,故事讲述一位喜剧片导演突发奇想,回到东北农村老家,希望将一家人如何过年拍成一部文艺电影,结果遭遇一系列意外。因拍电影而聚齐的家庭成员们,完成了最后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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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悠一

    社会议题的电影,或者说试图使用纪录形式的电影,不是只凭兴趣拍摄。

    在同一上映档期,有一部电影叫《小伟》,作者有丰沛的情感,这情感有数十年的回忆和生活细节,足够丰富,以支撑导演灵活运用他学习到的电影技巧,视角和风格每一次转变都浑然天成。

    采用纪录形式,又与纯纪录片不同,展现一个东北家庭风貌的《吉祥如意》,是和《小伟》完全不同的作品。它必须要有社会议题设置,如果没有,就没有可“纪录”的空间,它的形式便不成立了。因此要想完成它,需要做大量的调研,案头和田野一个都不能少。除非你要创造影史,兴趣和天赋对于社会议题类电影来说,是不如烂笔头灵光的。

    内容上和《小伟》一样,《吉祥如意》是一件发生在创作者身上的私事,但是别忘了,“主角已有十年没有回去”,自己和家人各自发生了变化,双方在生活方式和价值观认知上的差别,恐怕才是影片最重要的根基。故而对导演来说,这个议题看似熟悉实则不然,虽是私事,也没有那么“私人”,他和家人犹如“如意”中呈现的一般,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熟悉而陌生,就存在遮掩、谎言滋生的空间,对影片就是伤害。

    这种容易滋生谎言的空间,需要靠扎实的功课进行填充。不妨让我列一列《吉祥如意》几处无法深入的点,其中存在见仁见智的部分:

    关键人物王吉祥的丰富性欠缺。导演交待了王吉祥的职位、身份,交待了王吉祥帮二哥的子女落定城市户口等信息,目的是突显兄弟之间的情感羁绊。但是,在这里几乎可以确认,就连导演自己似乎也对了解他的舅舅本人的过往兴趣欠缺,关于他的过去,曾经的生活环境、为人处世和生活方式,都没有更丰富的信息。这导致,站在观众的角度,王吉祥并不容易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二哥二嫂也被简单带过。

    关键人物丽丽的层次欠缺。影片交待了丽丽和这个家、和父亲过往的细节已经足够,但是丽丽鲜少提及自己如今的生活。在“如意”中,刘陆问丽丽“为何十年不回来”,导演精明地借此让观众自动带入自己的生活,实则这块内容在影片是被绕开了,或许受到丽丽影响。丽丽角色的调研没有做好。

    议题缺少更公共的连结。《吉祥如意》停留在一种私人影像状态,只是它足够让一代人熟悉,尤其东北人。比如,东北人为何都离开了家乡,或者多少东北人离开了家乡,缺少环境交待;再比如,王吉祥去不了精神病院,恐怕不是简单的他本人状态的原因,似乎可以指涉东北社会福利体系构建的环境,倘若导演再多做一点功课,这里存在把观众的思考引向公共议题上的可能(缺少对东北的了解,我不确定)。

    整个电影看下来非常流畅,似乎结构很完整。因为欠缺更丰厚的调研积累,它的纪录听从天意,漂浮在表层,除了能被几场点睛戏触动一下之外,它的影像于我而言是失败的。

    现实情况支持了我的观点。豆瓣上的影评小作文写得云里雾里的,像玄学一样,他们不断把它的影像进行拔高,上升到实验的层面,把贾樟柯等前辈十几年前做完的探索抛在脑后。而对于它讲述的议题,人们讨论不起来,也无可讨论,或许逃避的观众只是被它假装深刻地撞了一下腰。它甚至没有任何艺术力量,足够召唤我们抬起头面对。

    它的悲伤就像在《红楼梦》里读到“凹晶馆联诗悲寂寞”章节,贾府还没有散,但你已经觉察了什么隐忧。这种悲伤在这片土地上,从南到北,像生老病死一样每天都在上演。它并不缺少讲述者,它缺少的是更好的讲述。

    这个国家在60年代斩掉了社会学和统计学,直至今日这俩学科重建也不过20年的被夹光景,高等教育里更是不存在这一章,因此,也没有人真正接受过调研训练,不知道过去中国也有定县调查这么厉害的模型。当观众不具备调研和思辨思维时,尚且可以在豆瓣影评小作文里搞玄学,但创作者必须不能偷懒,要想方设法补上这一堂功课。

    兴趣驱动导演把社会议题拍出来,只能让观众触动一下,伤感一下。真正做好了调研的议题则充满力量,刺痛社会的“七寸”。它不仅仅关系内容的厚度,更关系到创作者使用什么技巧来挑拣、选择、排列素材。

    案头和田野没做好,台词就不会抓得更好,在拍什么不拍什么上容易选择相对差的,镜头和场景就容易缺失,剪辑就显得粗糙,整体技巧就没那么突出。所有电影想要做到技巧足够恰当,都是因为要表达的东西足够厚,一般、普通、平庸的技巧无法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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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奇特(Grinch)

    早前看过短片《吉祥》,就觉得很惊讶,惊讶于大鹏能拍出这种在类型上具有开拓精神的短片。这次的《吉祥如意》则是惊艳,从《吉祥》到《吉祥如意》,不止是“大鹏麦娜斯”(Minus)变“大鹏普拉斯”(Plus)的过程,它是加长一小步,类型一大步。大鹏已经开启了他导演生涯的第二个阶段,除了延续短片的独立性和对亲情的思考,结构是其最独特之处。

    前半部分的《吉祥》已经是一部极为特殊的类型载体,让专业演员进入素人大家庭(导演本人的东北老家),跟随天意拍摄一场家庭私影像。大鹏最初的构想是以姥姥为主角,拍她是如何过年的。他原本安排女演员刘陆扮演女版的自己,我理解大鹏这么做的理由,因为纪录片需要与受访者建立信任,他与家人太近,又不想拍成完全的纪录片,势必要“破”一下这层关系。

    大鹏想要拍一场“天意”,没曾想生活是这样的“戏剧”——姥姥在拍摄初期得了重病,一度陷入昏迷,之后猝然长逝。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摄制组陷入了僵局。他没有中断拍摄,而是在悲痛中更改了拍摄对象,将焦点对准患有脑疾的三舅王吉祥。在这个时刻没有放弃拍摄,需要极大的勇气,说好要拍摄“天意”,就要应对万变。

    三舅中年得病,妻子执意离婚,法院把丽丽判给了女方。成年后的丽丽在大城市打拼,和父亲逐渐恢复了关系,但她忙于工作和新成立的家庭,近十年没有回过老家。演员刘陆也就扮演起了“丽丽”,代替缺席的她完成这次回乡之旅。

    “丽丽”为观众提供了一种既亲切又陌生的外来视角,想到丽丽与亲戚们十年未见,这种外来视角其实很准确。因为纪录的媒介是没有剧本的,它只有一个方向,演员也只能“一条过”,这就要求演员在拍摄中成为她所要成为的人物,揣摩真实丽丽的动机与思量,是浸入式的将自己完全打碎,同时还要起到引导的作用,同时也在引领观众,进入“真实”。真实的戏剧性也在不断消解着演员的心理,这是非常难的。专业演员与大家庭的素人群像正好达成了影片想要的效果。对演员来说,这种方式是吃亏的,因为大鹏的亲戚们不需要表演,他们就是本色呈现,他们是一面镜子,随时检验专业演员够不够真。

    三舅王吉祥,非北野武

    我们可以看到三舅的生活日常,虽然大脑失智,其实身体状况不错,生活能自理,喜欢吃包子、遛弯儿,不时哼段小曲儿。其间,会穿插几组他的兄弟姊妹的口述采访,讲出王吉祥的经历,和母亲的关系,一家人的历史,缺席的丽丽的信息也在口述中一点点拼凑出了全貌。

    奶奶(刘陆扮演的是王吉祥的女儿丽丽,所以是奶奶)的离世凸现出中国式大家庭的分崩离析,当奶奶不再是宝塔尖时,王吉祥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他的归属成为最大的难题。一切都在“年夜饭”这个传统风味最浓的时刻爆发,二大爷的话句句带刺,“丽丽”在长辈面前抬不起头,只得磕头表示愧疚。这很考验演员刘陆的综合能力,她在“一条过”的纪实条件下,去融入人物,也通过这种方式“终结”这场戏。虽然亲戚们的话越讲越激烈,其实大家只是话赶话,都没恶意。双方也是各有难处,兄弟姊妹有自己的家庭,“丽丽”也有家庭和事业,每个人都很无奈,照顾吉祥成为一种负担。也许奶奶生前,作为母亲,照顾儿子是永久的角色,一奶同胞也会不离不弃。奶奶肯定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吉祥。但是当奶奶不再具备行为能力时,她不得不放手,手足间的照顾也不是长久之计,照看吉祥的重担自然落在“丽丽”身上。这是这一代独生子女,成年之后必然面临的现实困境,逃避不了,倒金字塔式的养老重压来的就是这样突然。尽管也有亲戚表示出极大的理解:“四个照顾一个不难吧。”

    独生子女政策实施多年,已经造成了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大家庭的断代,这一代已经鲜有像上一代那样的大家庭。老人的照料问题是这代独生子女的负荷,感性上认为父母养育我们成人,照顾父母到终老,反馈养育之恩是天经地义之事。现实中,照顾之路漫长,在外打拼的独生子女精力有限、无暇顾及。随着父母陆续步入退休年龄,他们的养老问题开始显现。影片也以此展现出多组矛盾对立的意义,既有老一代与中年一代,也是中年一代与年轻一代,还有一奶同胞与独生子女,以及日渐式微的乡村与以城市为转移之间的对立。王吉祥作为夹在年老与年轻中间的一代,背后隐藏的还有东北农村老龄化的现状。大家在家门口合影留念,墙上的标语“实施全面两孩政策,促进人口均衡发展。”一语成谶。

    可能这家人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整整齐齐的全家福了,大鹏的妈妈也表示大家庭不会再有凝聚力了,“树倒猢狲散嘛”。她甚至遗憾地表示,若不是因为大鹏拍这个戏,家里都聚不齐这些人。

    吉祥是否跟随“丽丽”去城市生活了呢?影片没有明确交代,但我们看到那辆车驶出了村子。还记得片头部分,进村的那辆车是红色,是拍车头,向前走;此时依然是拍车尾,向远行。

    若物以稀为贵,那么谁的时间最宝贵呢?当然是长辈。既是我们的长辈,也是我们自己,未来的自己。

    电影进行到一半,王吉祥走在雪中的一组画面转变成放映厅里、大银幕上的画面,打破了观众与影像之间的那堵墙。这是短片版《吉祥》2019年北影节在中国电影资料馆的一场放映,我当时也在现场。现在观看《吉祥如意》这一幕,有如4D式沉浸体验,一种完完全全的穿越。资料馆的Q&A环节,有观众向大鹏导演提问:“你作为一个商业片导演,为什么会考虑拍这样一部短片?”我们看到大鹏懵圈状地沉思良久……,影片由此进入了第二部分《如意》,从摄像机的另一端凝视。

    原来,大鹏将《吉祥如意》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是《吉祥》,后半部分是《如意》。单纯地认为《如意》是《吉祥》的幕后花絮就错了,第二部分跨越时间,很好地解构了前半部分,解答了观众对《吉祥》中真实与虚构的模棱两可,看大鹏与亲戚的关系、导演与演员的互动、演员与原型的互成镜像。如果说《吉祥》是提问,那么《如意》就是求解,这就是结构发挥作用的地方,它的衔接、对照如此精准。关键是影片的整体结构、类型也变得新颖和有趣,比起剧情片《大人别出声》(Noises Off)的台前幕后、《摄影机不要停》(カメラを止めるな!)的戏里戏外更加巧妙,因为《吉祥》是演员“进入”纪录片,《如意》是所有人“跳脱”出来,而且它的情感真挚,越往后越真挚。

    我们能在《如意》中看到《吉祥》中看不到的戏外部分,包括大鹏在监视器前,还有他看到病床上的姥姥(以大鹏视角切入,所以是姥姥)陷入的懵圈状,王吉祥在姥姥抢救时还是哭了出来……更重要的是,当真正的丽丽听说大鹏在老家拍戏时,她突然返家,这是她近十年来首次回家,观众能看到她与父亲王吉祥远比我们想象的亲密——陪着父亲遛弯儿,看小孩滑冰等,与《吉祥》里的几场戏形成互文。

    但是当刘陆带着她对角色的投入,提出自己的疑问:“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十年不回家?”,丽丽一时哽咽,也陷入了懵圈状,这是全片的三度懵圈时刻。我想这是由她的原生家庭(同时也是单亲家庭)的血缘性格决定的,她对于兄弟姐妹、叔伯姑舅姨的大家庭缺少了感性的接触,和亲戚一大家子缺少往来。

    “年夜饭”那场戏,演员“丽丽”在家人的摩擦中磕头下跪,仿若充当了丽丽的替身,完成了一场受难。显然,大家的情绪已经激化到顶点,摄影机准备关停,刘陆也暂时逃出拍摄区找个地儿缓解情绪。她与丽丽打了个照面,两人并排而坐一句话也没交流。刘陆点了根烟,缓缓地沉思着。与玩着手机的丽丽形成对比。先前我以为丽丽态度冷漠,后来感觉这是她出于本能的对这十年的一种逃避。影片给我的感觉是演员此时的状态,比丽丽还要全情投入,因为她入戏了。这两种状态都是真实的,只是两种选择方式决定的。摄影机将这一刻与墙上的镜子作为中轴线,两个丽丽与镜中的二人互成镜像,形成虚实相映,赋予画面欲言又止的韵味。

    《如意》让我产生了思考,思索电影与现实之间是否能真正划清界限。这部分还有摄影师在拍摄过程中擦拭镜头的主观画面,也体现了大鹏一贯的幽默感,同时时刻提醒着观众,这是纪实,是非虚构。

    大鹏导演将他和刘陆首次见组讲戏的镜头剪到了片末,而非片头。当我们看到过程和结果,再去看这个“开始”,成片与大鹏预想的“天意”已经完全不同,它充满了“宿命”感。还有一些碎片化的时刻与大鹏在车中熟睡的镜头剪在一起,如梦似幻。

    《吉祥如意》以一段家庭录像收尾,是大鹏2008年春节记录下来的一派过年景象,依然是他用摄影机拍摄亲人:吃着包子的王吉祥、还能走动的姥姥,以及镜中手持DV的大鹏自己。姥姥推开门,展示出她很喜欢的门后的那张门贴——“吉祥如意”。

    《吉祥》是一部很像纪录片的剧情片;《如意》是一部很像剧情片的纪录片,它们是完整的一个整体。甚至连北影节的放映,都属于创作的一部分。片中能够探讨、延展的内容非常丰富,值得我们反思与家人的距离是否够近。《吉祥如意》虽然是用类型和结构带来的新的叙事突破,但它还是从情感和人物出发,以步步深入的方式,最终抵达人类情感的深层,带来共情,让观众感受普世亲情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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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岚写故事

    这部电影我看了两遍,感受迥异。

    第一次看,周六,这一次我是顺着创作者大鹏的思路,感觉他的姐姐是一个有些冷漠的人,尤其在第二部分《如意》里,真假王庆丽的对比下,会感觉真正的王庆丽还不如一个饰演自己的演员投入其中。我感受到了大鹏用大量素材剪辑出这样一个故事,肯定是对他姐姐有谴责的。但是我也有一点疑虑:真实生活中,我们会每时每刻都那么投入其中么?好像正是因为是演员,才会更投入,而生活中是允许我们抽离的。把这些细节很刻意地拿出来跟演员的“深情”对比,好像对她——真正的王庆丽有一点不公平。但是,我也感觉她对父亲确实有些漠然,十五岁在法庭上说了不完全真实的情况,使父亲净身出户等……所以,我一个很强烈的感觉就是:这个片子出来,大鹏和姐姐不会反目成仇,打上官司吧?

    这个感受,在周天与中戏同学聚餐时,跟大家分享了,激起了一帮子人的兴趣。

    于是,我们又去看了第二遍。

    第二遍的感受完全不同。在与朋友的交流中,发现了很多忽略的细节。

    一、“文武香贵,一二四五”的含义。

    老三记住了自己兄弟姐妹的名字和排行,唯独不说自己,也不说妻女。有人想过为什么呢?

    这其实代表他是一个失去了自我的人啊。为什么失去自我呢?因为他的责任太重了!

    从其他人的采访中我们能看到,他是这家里唯一一个供出去读书的男娃,可以说是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而当他年轻有为,成为了保卫科科长时,他也不断地在帮扶兄弟姐妹。把这个兄弟、那个兄弟的儿子弄成城里户口,弟弟的分配他也想办法解决,他帮他们解决各种问题,家里的米面油等大袋大袋地往兄弟那拿……

    最开始我们看,会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三弟,对父母对兄弟没得说。但往深了想就会发现,他自己也是个有家庭的人啊!一个保卫科科长,再好能有多好?他帮别人的这些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当他不断为了反哺家族而付出时,他真的不会疏忽自己的家庭吗?当每个月生活所需的一半,都用来接济自己的亲戚们,他的妻女不会感觉到不平衡和被剥削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可以在下一个部分找到。

    二、“庆屁”的含义。

    当老三王吉祥像个孩子一样失去了大部分记忆时,我们发现,他说到女儿就是“庆屁”。

    为什么他会记住这样一个奇怪的爱称呢?

    结合时代背景来看,很有可能他对妻子生了女儿这一点是不满的。当妻子喊女儿“庆丽”时,他讽刺“庆屁”!当妻子生下孩子要不要“庆祝”时,他回绝“庆屁”!这个女儿,很可能在早年,并不是他想要的孩子。也就是说,他对女儿来说,很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十五岁的女儿,在父母离婚时,要偏袒母亲,使父亲净身出户。

    十五岁的孩子因为什么而那么绝情?

    或许,这一段情节可以给出答案:刘陆饰演的王庆丽说过这样一段台词:“我太怕他打我了。我不敢脱鞋,不敢换拖鞋,这样可以方便逃跑。”虽然刘陆演得并不像这家人,并不像三叔的女儿,但是这个台词肯定是她为了建立角色信念感,与真正的王庆丽通电话时了解到的过去的部分“真相”。虽然其他舅舅安慰说你爸他没有意识的,谁都打!但我们能看到,他对他的母亲是非常孝顺的,给她穿衣穿裤尽其所能地服侍。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他生活中的惯性就是这样:对父母兄弟,无微不至,各种帮助,尽到一个亲人能尽到的所有义务,所以兄弟姐妹眼中他是慷慨大方的;对女儿,会养育,但也会有忽视和打骂,如果喝了酒可能行为加剧,所以幼年的女儿与他是疏离的。

    三、片尾,姥姥为何唯独喜欢贴画——“吉祥如意”。

    因为,那是她最爱的三儿子王吉祥啊!

    其实,过重的爱与期望,对于被爱者来说,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因为太难以回报了。

    王吉祥一生都活在为家族忘我付出的漩涡里,这样来看,他的失智,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又何尝不是对于全家寄予了所有希望和过重责任的一种逃避呢? 但是哪怕是这样的时刻,他最记得的都永远是“文武香贵,一二四五”、“明早找咱妈”……

    我很为这个男性心痛。我也为他的女儿心痛。

    其实,他们都是可怜人。

    想到这里,王庆丽为何十年没有回来自己的故乡,也变得完全可以理解了。

    我很想知道,当演员刘陆问:“为什么十年不回来?”她是什么心情。

    当问到为什么不接父亲回去,她努力挂着微笑说问过离婚多年的妈妈,是不是可以照顾父亲,至少能更精细精心一些。当她说着这些一看就透着虚伪,没有人会相信的、但还必须说的话,她又是什么心情呢?

    尤其是看了背景资料了解到她妈也在重病中,更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头。

    演员演完就可以抽身而退,她永远不是真正的王庆丽,没有真正的王庆丽的经历,她看到的是三叔可爱的一面,看到的是三叔的女儿多年没回来,但是她有什么资格去问王庆丽“为何十年不回来?”

    就连大鹏也没有资格。

    但他这么做了,尤其第二部分,他把自己的姐姐放在了戏剧冲突的核心位置,放在了观众有可能口诛笔伐的漩涡中心。

    如果没有跟朋友们一起讨论分析,泛泛而看,我也会觉得这个姐姐很绝情。很多观众第一感觉,都会是跟着导演的视角、引导前进。

    说到这,我深深感受到一点:真相往往不是第一眼能看到的东西。事情的全貌,是要自己去挖掘、判断的。

    我为自己的无知和盲从而惭愧。

    但我也必须要说:作为导演,带着这样的倾向去引导观众的做法,是不是不太好?

    可以说,《吉祥如意》是一部由掌握了家族话语权的男性——即大鹏,拥有了可以站在制高点、按自己想法去解读家族故事的权力后,以他个人视角、独断感受拍出来,或者可以说刻意剪辑而成的影片。

    大鹏自己还是局中人,他的高度远没有提升到可以客观地看待自己家族种种的程度,但是他却选择了这样的剪辑方式,很有倾向性地引导观众对他姐姐产生谴责情绪。这对他的姐姐是不公平的。他的姐姐也是这个家族的受害者,也是一个苦命人。

    是大鹏看不到这一点吗?还是他,为了制造话题和矛盾呢?我不知道。

    我更关心:一个苦命人,一个素人,被刻意地摆在了道德天平的一端,这是否公平。

    因为,背后可能还有很多待挖掘的真相,观众——无权察看。

    不知道我的分析是否全面,只能保证所有文字都带着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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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拉

    大鹏的《吉祥如意》成片方式有些特别,先是有了短片《吉祥》,后续增加了《如意》(即拍摄《吉祥》的幕后)扩展为长片在国内院线大规模上映。《吉祥》采用近些年流行的伪纪录片形式拍摄,且是私人化的家庭影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小众电影。作为一部40多分钟的短片,《吉祥》在金马影展和电影资料馆放映过,大鹏顺势把幕后故事经过处理成《如意》作为影片的后半部分,一下子一部两段式的电影就诞生了。但影片上下部分内容的相通性、一定的互文关系,倒是不会显得影片割裂。大鹏很巧妙的用观众的提问连接起了影片的上下部分,过渡顺畅。总体而言,伪纪录的方式、专业演员进入真实环境表演、上下部的“电影”和“幕后”的互文关系都是很好的电影形式,值的肯定,甚至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实验或者创新之举。

    不管是无心插柳、灵光乍现,还是刻意为之、早有准备,《吉祥》的幕后影像其实素材足够多,剪辑成一部电影绰绰有余,将《吉祥》加长的想法很快就成为了现实,所以说幕后素材还挺重要,发碟可以成为附加花絮,也可以把短片扩展变成长片(没有批评的意思)。然而,在口碑一路走高,且家庭片是我钟爱的电影类型之一,怀着期待之心去观看这部电影反而有些失望。无法与电影中的手足纠葛共情,相反,大鹏导演的创作方式让我感到不适。下文将解释这种不适感产生的原因。

    下半部分《如意》中,大鹏解释拍《吉祥》的动机是想拍姥姥过年的日常,却遭遇姥姥去世,所以转而拍摄三舅王吉祥。但是如果只是想拍姥姥的日常,为什么要成立一个庞大的剧组?而显然这是一部周密筹备的安排,还事先请了专业演员加入。如果是私影像,大鹏完全可以自己拿着DV/相机/手机拍摄,非要那么兴师动众吗?庞大的剧组,反而增加了所有人的表演性。片中大鹏妈妈的一句话:“要不是你要拍这部电影,这个大家族也不会聚的这么齐。”揭示了一切。说明大鹏提前知会了亲人都回家团圆过年,顺便拍一部家族电影,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十年未归乡的王庆丽。

    大鹏想拍姥姥日常,也许不是真的,但他的野心却的确是真的。一个大家族,《吉祥》中所有人都是自己,却只有一个人例外,即十年未归的王庆丽。显然,王庆丽归家是电影爆点,一个完美的戏剧冲突,大鹏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早早联系了专业演员刘陆来扮演自己的表妹(姐)王庆丽,且第一个镜头即是王庆丽坐车回家的漫漫雪路,所以说王庆丽才是戏眼。大鹏用专业演员去饰演王庆丽,而真实的王庆丽其实回家了,其中目的昭然若揭,他想拍的不是姥姥日常,而是戏剧冲突。而这就必须要利用到自己的家人,利用自己最亲的人的情感。

    下半部分《如意》(即拍摄《吉祥》的幕后)的真实性其实也是要打折扣的,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伪纪录”。一个是镜头下的人的表演性,另外是作为导演对作品呈现的主导性。这种主导性就是常说的“断章取义”,电影的魔力就是通过剪辑可以呈现出创作人想要的效果,这部电影完全由大鹏掌控,电影会按照他的思路,剪辑素材达到完整。当王庆丽看到监视器里自己的扮演者刘陆,感叹和自己长得好像;当刘陆质问王庆丽为什么十年不回家;当屋里五兄弟姊妹发生冲突时,王庆丽在监视器外玩手机,而刘陆却在给王庆武磕头。大鹏把这些镜头都一一剪到了电影里,这就是作为导演的掌控性。而这点我尤其感到不适,他居然对自己的表妹下狠手,让根本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真正心路历程的观众,先入为主的确认了她的冷血。所以我觉得这不公平,该骂的不是王庆丽,而是她的表哥(弟)大鹏。若王庆丽遭到网络暴力,那大鹏真的就是真的罪过了。

    电影中大鹏的出场时间少,但基本都是亲人逝去后的悲伤表情,或者是家人争吵的无奈表情,但他却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这一点更加让人难以理解。哭泣并不能说明你在乎,置身事外却是真的冷酷。当然家人争吵掀桌那场戏,他喊了“别拍了”,但这个场景、这句话最终还是被他剪到了电影里,真的是好一双剪辑之手。家人彻底成为了他电影的道具,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太想把这部戏弄好了。其实不太知道,大鹏家人在电影院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感想。是高兴呢?还是痛苦呢?如果他们对电影的呈现不知情的话,我会觉得他们很可怜,被自己亲近的人利用,被家族里混得最好的人利用,成为一部贺岁商业大片里的主角,让全国、全世界的人看到他们的脸孔。大鹏为了自己的创作,一定程度上算是出卖了自己的亲人,赚了钱也赚了名声。而生活在农村的亲人与城市里生活的大鹏,农民与知识分子,这些对比,总觉得是城市在剥削农村,知识分子在剥削农民,不适感更上一层楼。文艺小片摇身变成商业大片,贩卖家人情感赚取利益,恐怕大鹏这次没那么容易解释清楚了。

    《吉祥》得到了赞誉,大鹏萌生了对《吉祥》创作缘由的解答,但是他显然没有回答好那位观众的提问,反而为了追求电影的完美和戏剧冲突,背离了自己的初衷,野心和自恋暴露无遗。当然,作为艺术家,野心和自恋是褒义词。于我而言,如果大鹏将电影停留在《吉祥》就好了,至少是一部很实验的短片,不会越描越黑。

    若观看电影的观众没有以上困扰的话,那我会觉得是美好的,可以尽情体会影片中手足间情感碰撞与联系。如果真是这样纯粹,那大鹏这部作品就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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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导演
    这是我为《吉祥如意》这部电影接受的第一个采访,也是我第一次分享这部电影的创作
    ——大鹏


    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在疫情后诞生的国产新片,它在上周日(7月26日)于上海国际电影节首映。

    因为只有一场放映,看过的人并不多,一天后,电影仍在小范围内被大家议论着,豆瓣98人打分,其中29人打五星,62人打四星,7人打三星,暂无两星或一星(截止7月27日晚18:00)。

    一个年度十佳无疑,甚至有冲击三佳片潜力的华语电影。

    故事呢,分为两部分。

    前半部分,是一个纪录片形式的剧情片,讲述一位北漂女人丽丽(刘陆 饰)时隔多年回到东北农村老家过年,面对自己身患脑炎后遗症的父亲(王吉祥 饰,现实中导演的三舅),以及庞大家族在长辈突然去世后的现实纷争。除女主角外,全部由真实人物出演。人物性格极简又极端,高潮场面一度激烈到无法收场。

    而后半部分,突然转换为一部纯纪录片,呈现的是前半部分剧情片的拍摄过程。主角,从残障老父与女演员扮演的女儿,转为本片导演、现实中的女主演以及女主角的原型真身,三个人互相“试探”,让之前的剧情片被重新解读。真假虚实里,能看到与我们生存状态相似的中国式情感困境。

    至亲的长辈真实地离去,不可逆转,女演员竟无声承担着本该由原型人物承担的痛苦,荒诞又不违背逻辑。

    仅仅简单描述这种故事结构,就能感到这部片子,这电影有智力的成分,更有当事人敢于暴露自己伦理疑点的勇气,以及一个人类,即导演本人,用影像与不幸命运的扭打。

    电影里的情感,高度浓烈,近年来从未见过,以拍摄时间轴来看,它的理念又要早于同类电影《摄影机不要停》一到两年。

    前半部分,导演耗时一年多剪成48分钟短片,已在金马奖斩获最佳荣誉。

    剩下累计80多小时素材量,导演继续苦(哭)剪两年,一次又一次目睹这真实摄影机拍摄的真实的死亡,甚至需要看心理医生以调适自己,才最终完成这部75分钟的长片。

    听完这番描述,你会说,这导演是一行为艺术家吧?这是一实验电影吧?

    短片,叫《吉祥》,也就是导演他三舅的名字;长片,多两个字,叫《吉祥如意》,这是导演12年前北漂时代带回村里的春联。

    而导演,叫大鹏。

    等一下,董成鹏大鹏?

    对,就是《屌丝男士》《煎饼侠》《缝纫机乐队》的导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为他披上“投机分子”、“耍小聪明”、“说话也不逗笑了”标签的大鹏。

    做这场采访,果然有人在我微博下留言——“大鹏也把你唬住了?”“他利用反投机又投机了一回。” 那说真的,看这部电影之前,你很难相信,大鹏是一个这样的导演。 就算看了,你也很难在短时间里理解,大鹏为什么会是一个这样的导演。 即便我从不轻信那些标签,我也感到自己一直“误会”了大鹏。 电影,好像并不是他成名路上的驿站那么简单。

    第一导演(ID:diyidy)在《吉祥如意》上影节放映当日,听到了大鹏在电话那头努力镇定情绪的声音。

    整整一个小时,这是大鹏完成这部电影后,第一次敞开心扉,从头至尾,坦诚创作。 “当我跪在地上,跟随着其他亲人,向前爬,向前爬,我当时更多的是恍惚。姥姥的去世,对我来讲是一个巨大打击,但同时因为剧组正在拍摄,你作为导演,你不能将你自己的崩溃暴露在大家的面前,所以那种压抑,无法发泄,这件事让我非常受困。”

    “你问我有没有内伤?有,对,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金马奖那晚回到酒店,我他妈哭得跟王八犊子似的。到现在咱俩对话的此时此刻,我也没有真正过了这个坎儿。”

    这里隐藏着一片惊人的情感沼泽。 就算你绑着绳索,靠近了,也可能深陷其中。

    【本文涉及剧透,追求观影体验者,建议等未来影片正式上映后再看本专访,到时候找不到本文也无关系,现在,这篇专访必须出现,必须存在】

    大鹏(左)

    01

    我来了,姥姥走了

    这是我为《吉祥如意》这部电影接受的第一个采访,也是我第一次分享这部电影的创作。

    此前,我和剧组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因为我当时注意到这个电影的周期可能会拉得比较长,所以大家不对外提及这部电影。

    这一弄就是四年,我们从头说。

    2016年,我决定要做这个事的时候,电影的结构就是被确定了的,我是非常明确地要做一个你现在看到的《吉祥如意》。

    它有两个剧组,一个剧组要拍《吉祥》,另外一个剧组拍我怎么拍《吉祥》,也就是《如意》。

    两个组的导演都是我,加上刘陆,一共39个人,其中5个人是司机,所以实际投入拍摄是34人。这34个人,分成两个组,一组拍一个片,这两个组是独立的、不同的摄影团队和录音团队。

    一开始,主角就是我姥姥。

    甚至这个电影一开始的名字就叫《姥姥》,我们现场的场记板,还有档案,写的都是《姥姥》剧组。一直到《吉祥如意》明天要在上影节首映了,我们这个习惯可能都没改掉,微信群还是叫“《姥姥》摄制组”。

    前几天上影节入围的消息给到我,我就在原先摄制组群发了这个消息,那个群里39个成员一个人没走,我还挺感动的。

    因为我们最开始是要去拍我的姥姥,也许会让你有些意外的是,最一开始,刘陆演的是我。

    刘陆

    我跟刘陆说,我跟我姥姥的情感非常深厚,这一次我想回家过年,就想拍一下我姥姥她怎么在年三十过春节的故事。

    因为我不希望把这部电影拍成一部纪录片,如果是纪录片,那应该是我跟我姥姥过春节的故事,所以我一开始确定它的格式,它就是一部用纪录片语法来拍摄的剧情片。

    我说刘陆你来演我,演一个从大城市北漂回到了东北农村老家的一个外孙女。

    那为什么不是一个男性而是一个女性呢?

    因为我希望能够探讨的议题就是,我姥姥这样一个在农村照顾她傻儿子一辈子的一个女性,和一个跟她隔着辈份,从小被她拉扯大,同时又北漂,有很多压力的女性,女性与女性之间的对话。这是我最一开始想拍这个片子的初衷。

    刘陆她很负责,她说我没有相关的创作经验,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没这么拍过电影。也许我们的眼界比较狭窄,至少在我们的目力范围之内,很少有人这么做。

    她问我那怎么办呢?我说你就是浸入式地进入到这个家庭,成为我,你去替我跟我姥姥相处。所以刘陆比我们早到了农村,然后在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而那个时候,所有剧组成员正在集安筹备《缝纫机乐队》的拍摄。计划中,拍摄《姥姥》是从小年那一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三,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三,拍摄周期10天。

    没想到的是,当剧组抵达现场的时候,姥姥突然病重,陷入昏迷。

    也就是说,刘陆,其实替我见到我姥姥最后一面。

    但我没有见到。

    大鹏在片场

    02

    三舅,一个诗人

    我觉得我们拍了一场天意,发生什么就拍什么,只是我们完全无法控制内容。

    那天腊月二十三,全剧组都在这了,所有的人、器材,都在现场。

    我坐在昏迷的姥姥旁边,很无助、很难过、真的很痛苦,我心里有一个念头,就是如果天意是我回到家,看到我姥姥躺在床上,那我也想把这个事情继续进行下去。

    我就从医院出门走到楼下这段时间,做了这个决定——现在,我回剧组,大家一起来开一个会,我们改变方案,刘陆,也会有她新的角色。

    我们转而去捕捉另外一个事,也就是姥姥的三儿子,我的三舅。

    三舅

    那么这个时候刘陆还演我,这组关系就不成立了,因为三舅和我的关系,并不像姥姥和我的关系一样那么有故事可以发生,所以我就跟刘陆商量,我突然想起来,三舅有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儿,叫丽丽,但是她已经离开这个家庭很长时间了,她十年没有回来这个地方,正好因为她回不来,没有这个人,那你就把她的位置补上。

    你,来变成她。

    这绝对是一次意外,我们不得不做出的调整。

    剧组当时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对于观众来讲,拍摄前更改拍摄对象对观众最终观看没有实际影响。我很感激我的剧组,虽然我们拍的这个东西有一些实验性,大家没见过,我们也没有相关的经验去应对,但是剧组都相信我,都希望它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当我提出新的变化时,大家都在想怎么去执行。

    另外,我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来源于我对这个家庭的了解。因为我每次回家,我看我姥姥的时候,都会听到类似的讨论,也就是说,姥姥跟三舅关系这么粘合,那随着姥姥年纪越来越大,三舅怎么办呢?他到底是去敬老院,还是待在某一个兄弟姐妹的家里?又或者是被他的女儿丽丽接到大城市?

    大家其实关于三舅的讨论,我是目睹过很多次的。我们极有可能会拍摄到一家人有关于三舅未来去向的某一种讨论。

    三舅这个人,从小是整个家族里条件最好的,姥姥把大部分的钱用来供他上大学,他也不负重望,找了一个好工作,一个油田的保卫科科长。

    在他是油田保卫科科长的时候,我们其他人还都在农村种地,他是整个家庭的顶梁柱。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遇到了不幸,成为我们电影当中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反复看他,发现他像一个诗人。

    他不是主动想要写诗,因为他的心智让他不停地重复着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和关联符号性的内容,比如说“文武香贵,一二四五”,“我18岁当兵走了,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明天找妈”……他反反复复在低吟的这些密码,其实都是他最在乎的事情。

    他是有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但是他被困住了,被困在他的那个身体里了,他每天都在重新拾起记忆,每天早上起来依然要找妈妈,都要再接受一次失去母亲的这个痛苦信息,就像第一次听到一样。

    我曾看过他的辉煌,但现在,这是他的循环。

    那从我个人来讲,这些年能够出钱,能够出力,能够帮忙解决的问题,我都冲锋在前了。可是,那个三舅回不来了。

    我心疼他。

    我迅速做出决定,第二天,开机。

    谁知道,突然,三舅的女儿丽丽就回来了。

    03

    丽与陆,真与假,假成真

    首先,丽丽突然出现在现场,对我们来讲又是一个非常大的意外。

    我尝试着去思考了一下她的心态。当我们决定开始拍三舅,让刘陆扮演丽丽的时候,刘陆提出来,她要知道丽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就跟他讲了一些我日常接触到丽丽的一些侧面。因为丽丽在北京,我也在北京,有时候我们会见面,会聊天,我大概知道她生存的状况。

    在这一层面,我当然希望电影能够拍得更充分一些,所以我就让刘陆和丽丽通了一个电话。就是这个电话,导致王丽丽她意识到,好像家里在拍电影,好像有人在演我。

    于是从她的心理角度出发,要回去看一下你们拍成什么样。

    王丽丽会不会被别人用其它的角度去评判?我要说,我对她没有任何一点偏见。我们年纪相仿,都是北漂,电影里展现的只是一个生活的侧面,而在生活当中,她还有更多的侧面。

    比如我看到的王丽丽,她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她每一天都努力地在北京找到她自己的位置。自己带着一个已经6岁的孩子,而她的母亲又查出了比较严重的病,需要大量的医药费,一直跟她住在北京,虽然居住条件也不太好。她又不敢把她回到东北的所见所闻告诉给她母亲。

    这个人物太复杂,她为什么会回到东北呢?她有没有对三舅或其他家人的亏欠?或者她另有一种什么样的推动力,促使她真的十年没有回到的家,今年就回来了呢?

    我没有办法替她做这个答案。

    但从我的观察来看,我是很感激她的,因为她非常信任我这个弟弟,她同意让我去捕捉她,她没有在镜头前抗拒任何一个不真实!甚至,在她看完了整个成片,她跟我交流最多的是——原来那个时候我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就是四年以前,我们在一个非常极端的事件当中,那个冲击实在太大了!所以你会在电影中看到,家里的人都在为老人过世而准备着,但是我和丽丽就像没有办法走进那个门,真的没有办法,我的脚是挪不动那个步的,我相信她也是一样的。

    那个时候的情绪,实在太复杂了,那个情感,实在太浓烈了。

    《吉祥如意》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创作,它除了电影本体之外,它同时又是所有被捕捉到的这些人的一段亲身经历。

    就说刘陆,首先刘陆对这种创作形式很支持,同时她是有一点兴奋的。因为我跟她乃至整个剧组讲,你们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别人的话不会像你们演戏一样再重新来,同时你的对手戏演员他们根本不是演员,他们不会迎来送往,你们只有一次。

    拍年夜饭那场戏的时候,摄影师拍到手抖!刘陆为什么突然从片场逃出去了?她害怕了,非常害怕,她并不是执行完一个表演,给自己的一个演出画句号——她是不演了,演不下去了。

    刘陆

    你会清楚地看到,刘陆在《吉祥》的部分里表演的节奏与其他的——我们就叫做演员好了,事实上是我的家人——有一些差别。

    这个时候观众会问,为什么这个女孩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在《吉祥》,你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在《如意》,我就告诉你那个答案——没关系,你刚才看到的一切,就是因为刘陆是个演员,而其他人就是当事人。

    因为《如意》破掉了《吉祥》前面的这层顾虑,同时又保留了观众发现这层关系的解谜感,带着这个疑惑往下看,为什么是一个演员呢,那真的那个呢?

    我发现,等真的那个人回来了之后,刘陆替代她,承担了家庭矛盾,承担了这场洗礼!而当我们意识到这件事时,真正的丽丽在对待这些事的时候,不是那样的情绪!原来三舅对她的反应,不是前面我们看到的那个三舅对刘陆的反应。结果是所有的观众和刘陆,承担了那个戏剧功能,我们一起演了一个假的丽丽。

    这就是刘陆在《吉祥》的部分“演得不好”的意义。

    04

    外孙,抑郁,以及漫长的导演生涯

    从2016年一直到2020年,我都在做《吉祥如意》,我已经度过了四个春节,你一定是要非常非常有欲望,想要去表达,才会花这么长的时间和精力,用这么长的周期与这个内容相处。

    这么说吧,在整个拍摄期间,我是剧组和家人两边的桥梁,我自己的情绪会带动两边的情绪。家人们一直以来都很支持我去拍摄,剧组也希望我能够在每一个转变的时候,最快速地做最合适的决定。

    我的精神压力好大,非常的大。但是没有出口,没有办法与人去分享。

    当我跪在地上,跟随着其他亲人,向前爬,向前爬,我当时更多的是恍惚。姥姥的去世,对我来讲是一个巨大打击,但同时因为剧组正在拍摄,你作为导演,你不能将你自己的崩溃暴露在大家的面前,所以那种压抑,无法发泄,这件事让我非常受困。

    你问我有没有内伤?有,对,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我之前非常爱笑,但有一段时间,网上很多人讨论,说大鹏怎么最近不高兴了?我出席活动,或者拍了很多照片,都不怎么笑了,说话也不逗了,节奏也变缓了,我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就是有很多这样的苗头,我自己没有主动想过这个变化的原因。

    现在回想,就因为我始终没有完成《吉祥如意》这部电影,这个电影还没有结束!残酷的是,我在最一开始,就制定了非常严密的计划,我们要拍这样一个片子,然后拍完第一步就是要把短片做出来,第二步是要把这个短片如何拍的,加在它的后面。短片做出来,其实还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后我全部都在剪辑。

    我到任何地方工作,都会打开手边的这台电脑,把素材硬盘接上,开始《吉祥如意》的剪辑。《吉祥如意》只是《如意》的部分就有80个小时,我不停地看当时发生的这些事,有的时候我就崩溃了,我没有办法突然又看到我姥姥过世的瞬间,看到那一场葬礼,看到家人的争吵。

    但你要不停地看,不停地看……

    越看我越没有办法那么快地把这个电影做出来,可能今晚上正剪得好好的,突然看到三舅在我姥过世的时候哭,那我就跟他哭了一晚上。然后我干脆就整个这一个礼拜我就把素材放在那了,就放在那了。

    当我以为我调整好了自己,可以再去面对这个素材,一碰,还是剪不下去,这个事情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通过语言能让你理解。

    你知道我在拿金马奖的时候,上台获奖感言,最后说了一句:“这个奖献给我的姥姥,我真的很想你。”然后我就不由自主地向天空看了一下。那句话我没有想过要说,其实搞得台下所有人都很懵,大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最后一次见姥姥,就是在拍这个戏的几个月之前,我们回到集安去做《缝纫机乐队》里大吉他雕塑,堪景的那几天,我开了一百多公里,上我姥姥家去看她,那时候她身体挺好的,还给我做吃的,我们俩在一起聊得特别高兴。

    我姥姥送我出来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我本来想跟我姥姥说一些肉麻的话,“我想你啊姥姥”,但那个时候就有一些村里的孩子,拿着手机跟我照相拍视频,我姥姥在旁边看着也挺乐呵的,这大孙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匆匆的告别,一群人的阻隔之下,我就上了那辆车,车往前走,我就往后看,我就看着我姥拄着拐杖在村口,越来越小。

    但“我想你啊姥姥”,这句话,我就没说出来。

    我想去拍我姥姥啊,我那么爱她啊,我想要跟她一起过年啊,结果怎么就遇到这么大的事,我接受不了啊,然后我就拍了这么一个东西,还得了奖,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我姥姥好好的!!在姥姥最需要我在的时候,我却是一个剧组的导演,我并没有是那个家庭的孩子,我觉得我失去了那个机会,那个机会我这辈子都失去了。

    大鹏在片场

    金马奖那晚回到酒店,我他妈哭得跟王八犊子似的。到现在咱俩对话的此时此刻,我也没有真正过了这个坎儿。

    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你知道心理医生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其实你是跟你姥姥没有完成一次真正的告别。

    医生说,等你电影做完了,公映了,大家也看了,这事算有个句号了,你就去你姥姥的墓碑前,你和她好好说说话,你把你委屈和你对姥姥的亏欠都说出来,哪怕你哭一场。

    也许那样我才能过了这道坎儿。

    你问我最初构建创作的时候有没有“野心”。“野心”是一个很危险的词汇,我只能说我对我自己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我知道观众对我的要求也很严格,但我的判断是,即便是对我最高严格的人,可能都没有我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

    我知道我的方向在哪,但我不能把它称之为“野心”,我只是希望不停地保持新鲜的创作,但如果你问我是不是想要去证明什么,这样的用词都透露了一个重点,叫“改变”,就是你想主动去改变,但是对我来讲,不是这样的,我一直觉得我就是在不停地尝试而已,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去让谁看到我的改变。

    它不能够是带有目的性的。

    还有人问我结构上有没有受到《灾难艺术家》《摄影机不要停》和《幸福的拉扎罗》的影响?我想说,这些电影我们都可以去比较去讨论,但是《吉祥如意》的创作是在2016年,当时的构思就是这么一个结构,它没有受过任何的借鉴。但这个话,我又怕说出来别人觉得我很狂妄,我真的是有一点忐忑的,因为我的电影往往还没推出,或者还没上映,就已经有既定的评价了。

    我在想可能也会有人来问我,就是如果姥姥没有遭遇意外,丽丽也没有回来,这一切的如果都发生了的话,那这个电影它会是一个什么样?我想得很清楚,现在的《吉祥如意》,当然不是我一开始要拍的那部《吉祥如意》,甚至我都不希望现在《吉祥如意》呈现的内容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但是,我对我自己是有信心的, 我对我自己的导演的能力是有信心的,即使没有发生这一连串的意外,我相信我原计划要拍摄的那部《姥姥》,依然值得大家去喜欢,我肯定可以完成它,而且完成得非常好。

    拍电影是很长很长的事,我今年才38岁,对于一个导演,这个年纪往往也只是他刚刚起步。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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