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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未完的对局 未完的对弈 The Unfinished Chess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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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三国连太郎孙道临绀野美沙子沈冠初伊藤つかさTsukasaItoh沈丹萍小川真由美黄宗英松坂庆子杜澎于绍康三田佳子

类型:剧情导演:佐藤纯弥段吉顺 状态:已完结 年份:1982 地区:日本 语言:日语 豆瓣:7.5分热度:1 ℃ 时间:2024-09-26 15:03:05

简介:详情  1920年代,北平。在一次军阀寿宴棋会上,日本围棋高手松波(三国连太郎 饰)与江南棋王况易山(孙道临 饰)相遇。无意中松波发现况子阿明(沈冠初 饰)天资聪慧,有意收其为徒,松波刚在“天元”位摆下一子,不料,况易山被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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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0年代,北平。在一次军阀寿宴棋会上,日本围棋高手松波(三国连太郎 饰)与江南棋王况易山(孙道临 饰)相遇。无意中松波发现况子阿明(沈冠初 饰)天资聪慧,有意收其为徒,松波刚在“天元”位摆下一子,不料,况易山被突然登门的警察抓走。松波救出况易山后,自己归期已到,留下那 盘没下完的残棋。几年后,况易山变卖家业,送子赴日。临行前,他将写有“奋飞”二字的折扇交给儿子,嘱其学好棋艺,日后振兴祖国棋坛。1937年,日寇进行全面侵华战争,已取得“天圣位”的阿明拒绝日当局要他加入日籍的要求,在决定逃回国时被日军杀害。在无锡的况易山,也因拒绝与日军大佐对弈,遭受巨大不幸和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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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清风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曾经一起下棋的情谊永远记得,油灯下点落在天元的棋子至今清晰浮现。然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盘棋,一场战争阻隔了这段情。阿明是幸运的,他有围棋始终陪伴,有爱他的妻子和父母,还有满腔的爱国热情。他领略过国家之间的友谊与杀戮,也领略过围棋之中的宇宙奥妙,尽管时间短暂,但至少曾经拥有。在夜雨中死去,我想他是安详的,因为他始终遵从了自己的本心,没有因为死亡的压迫而低头。有时候,两国之间,就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黑白之间,变化万千。没有人知道下一步棋是杀戮还是和平,也没有人知道结局。时间飞逝,当回首往昔,剩下的也许更多的是感慨与叹息,而非愤恨与不平。然而,一招落错,满盘皆输。无论处于胜势还是败势,无论选择攻击还是防守,每一次落子,都要谨慎小心,三思而行,否则,棋局便会提前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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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新禧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未完的对局)与《敦煌》一样,都是中日两国在1980年代蜜月时期的合拍电影,影片本身质量见仁见智,这里仅就笔者观看过的两个版本的画幅,进行对比。

    首先,日版蓝光《未完的对局》片长132分钟,中国胶片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片长126分钟(但这是因为PAL制式原因)。所以,两者片长实际上一样。

    其次,日版《未完的对局》画面比例为1.85比1,中国胶片版为1.37比1。两者均系截取画面,而非按比例缩放,所以造成均非完整画幅。如图(上蓝光,下胶片):

    很明显,蓝光版缺失上下画面,而胶片版缺失左右画面。

    当年拍摄时,中日双方各出一名导演,使用同一拍摄剧本,因此成片的剪辑顺序是一模一样的,日版蓝光却有这样的画幅缺失,实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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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鸭

    残局。

    高清啊,这个追捕的导演已经是很现代化的剪辑派了。以中日战争前后为背景,反映了中日两国人民所受的创伤,和不可弥合的伤痛。。水乡风情的纪录片,拍到的渔民,佛塔,河两岸的生活。1946年的上海,应该都是在嘉定一带拍的,参考了很多老照片,很严谨。孙道临饰演的易山不顾白发老者关小舟的劝阻上了船。回忆1924年江南的望湖镇,火车遭劫搜查日本人,原来况易山和松波麟作在一辆车上。他被迫在四艺楼和段祺瑞手下的庞总长下棋。文革结束后有了不少这样中日的合作,气息和氛围还是旧式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跳回到46年的船上,战败后的东京一片荒芜和废墟,到处是妓女走在街上。倒叙的手法,把阿明送终于送到了日本学棋。满洲事变、918以后在街头的抵制日货的演讲。黄宗英原来是做福娃的。终于37年了,江南的人都忙于搬家呀,这表现的挺好的。在日的中国年轻人也都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想参战的阿明突然失踪了,去探访森川君的家了。最后他向天圣位发起挑战,冲顶8段成功,司法部已经批准他为日本人了。所以他向记者作声明,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她放弃了天圣位。

    松波先生的女儿爱上了阿明,本来是要嫁给他的,但是在10年后突然出现在了疯人院,人事不知。。去找清水中尉。

    六六年在望湖镇又当上小学教师。突然看到日本棋院来华的消息。

    谜底到最后才揭晓,阿明到底是怎么死的,在办好了离日手续以后,他们来到宪兵队。

    虽然是以吴清源为原型,但这部影片在最后有一种淡淡的哀伤,选择在长城这里完成,意思就是说在中日两国源远流长的友谊下,还会像这局棋一样继续下下去吧,可能会是敌对的,或者是有意的。

    但这些都是大时代造成的影响,不对吗?跟一个人和他的志向本身没有关系。我们都得谨慎选择自己的长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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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verick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电影剧本

    编剧/洪洲、康同、大野靖子、安倍彻郎、神波史男
    导演/佐藤纯弥、段吉顺

    中日联合摄制故事影片拍摄实用本
    这部影片的文学剧本,本由我国业余围棋手李洪舟、葛康同合写而成。著名电影艺术家赵丹和北影厂厂长江洋看后很受感动,于一九七九年下半年先后把这个剧本推荐给日本同行,赵丹还表示要亲自担任这部片子的中国男主角况易山。一九八零年六月,日方派人来华商谈合拍事宜,但趑丹因患癌症住院。日方担任此片导演的著名电影艺术家、曾导演过《生死恋》的中村登,一九八零年刚要投入实际工作,也发现患了癌症。两人分别于八零、八一年先后去世。而日方原制片人金原文雄,也因患喉癌,于一九八一年十月住院开刀。接二连三的意外事件,使这件事一度停顿下来。然而,这一部以北洋军阀时代到新中国建立之后漫长岁月为背景,通过中日两个围棋手及其家庭的悲欢离合,谴责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反映中日两国人民深厚情谊的剧本,始终激励着中日两国电影工作者的心。经过中日双方共同努力,“棋局”终于继续进行下去,中国北京电影制片厂和日本东光德间株式会社决定共同投资联合摄制,并于今年一月十四日在日本镰仓正式投入拍摄。本由赵丹饰演的况易山改由我国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孙道临饰演,日方导演改由曾任《人证》、《追捕》导演的佐藤纯弥担任。为了纪念中日恢复邦交十周年,本片于今年九、十月间在中日两国分别上映。
    本片和《骆驼祥子》一样,以主人公的坎坷经历和人物命运为贯串线,把叙事和抒情较好地结合起来。影片对深埋在中日两国人民心底的赤诚情谊和要求世代友好下去的真挚愿望,对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强加于中日两国人民头上的战爭灾难,和它给中日两国人民寄来的精神重负、心灵创伤,都有很好的表现。剧本不求情节的惊险和花哨,只是怀着深沉的感情,把历史上逝去的那一幕真实地展现出来。让人在追怀往昔不幸岁月的同时,从中看出历史趋势和人心所向,放眼未来,用实际行动去谱写中日友好的新的篇章。“不了棋局不了情”,这部影片的拍摄成功不仅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将传为佳话,而它本身也将是中日两国人民世代友好的一个象征。
    (编者)

    1.片题背景
    在中国的美丽风光衬景下,出现片名字幕。

    2.新闻片
    爆竹声、锣鼓声。
    欢庆抗战胜利的群众。
    字幕:一九四五年

    3.上海·繁华的街道(日)
    市声嘈杂,行人熙禳。
    来往的各种车辆。
    字幕:一九四六年 上海
    在人群和车流中横冲直撞的美军吉普车。
    满载国民党士兵的卡车。
    况易山(五十岁)身着污皱长衫,手提旧皮箱,急促地在车流人群中穿行。
    在他憔悴、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两眼闪烁着一种希翼的光釆。
    一个报童追赶着冲他呼喊——
    “卖报,卖报!国共两党和平谈判,美国特使马歇尔出面调停!”

    4.同上·小巷(日)
    人们为生存挣扎的惨淡景象:
    “光复”回乡的难民和乞丐拥塞街头;烟酒、食品、衣服等美国货充斥市场。
    况易山走近一个杂货摊,从衣兜里取出一大把法币,换得几块银元和美钞,塞入怀中,转身欲走。
    一女人手拉三岁孩童,踅近前来。
    女(有气无力地):“要孩子吗?”
    瞬间,况易山象猛然挨了一棍,呆立无语。
    女:“不要钱,先生行行好,把他领回去,给口饭吃就行。”
    况易山痛苦地凝视着母子二人,塞给女一块银元,转身急走。
    女:“?”奇异地望着他的身影。

    5.同上·汇山码头(日)
    遣返回国的日军战俘和侨民们,在国民党兵的监护下,向轮船走去。
    战败幸存者疲惫而沮丧的面孔。
    况易山将美钞塞到一国民党军官手中,央求上船。
    军官瞥他一眼,接过美钞,放进口袋,挥手放他过去。
    况易山刚要迈入日本人的行列,后面传来呼嘁的声音:“易山,易山!”
    他的挚友关小舟急匆匆地跑来。
    关:“总算找到你了,战争刚刚结束,日本必是一片混乱。这个时侯去找阿明,太冒险了!”
    况:“……”
    关:“先别急着走,咱们再商量商量,好吗?”
    况易山坚决地摇摇头。
    刚才那个军官过来催促。
    况易山向关小舟深施一礼。
    关小舟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壳怀表。
    关:“既然劝不住你,那就多保重吧。把这个带上,或许用得着。”
    况(激动地):“小舟!……”接过表,紧握了握小舟的手,毅然转身,插进日本侨民的队列里。
    关:“你可要回来呀……”声音被汽笛声淹没。

    6.海上
    破浪前进的遣返船。

    7.同上·船上
    狭小的船舱里,挤满了遣返回国的日本人。
    况易山挤出船舱,登上甲板。
    传来妇女的呜咽声。
    甲板一隅。
    几个日本人用麻布包裹着一具小孩尸体,投入海里水葬。
    一位母亲模样的女人,双手掩面呜咽。
    况易山侧过脸,眺望暮色苍茫的大海。
    况(心声):“……阿明,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呵,只怪我轻率,二十二年前……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吗?”

    8.江南·望湖镇(夜)
    字幕:一九二四年 江南

    9.同上·况家门前
    高门楼,深宅院。
    里面传出况妻婉怡的声音。
    婉(画外音):“外面的事,你好象什么也不知道。四处都在打仗,……”

    10.况家屋内(夜)
    况易山在煤油灯下整理行装。
    婉怡拍惊醒身旁熟睡的两个孩子——
    阿明(八岁)、阿惠(三岁),放低声音劝说。
    婉:“……这年月,你倒要千里迢迢地赶去下棋,还要带个孩子,不是发疯了吗?”
    况:“小舟的信你不是看过了吗,北京的庞总长庆祝六十大寿,还邀请日本名棋手松波麟作来参加棋会呢,会出什么事!”
    婉:“即使北京没事,路上也不太平呀!兵荒马乱的,有多危险!”
    况(斩钉截铁地):“能同日本的高手较量,有点危险,我也不怕!”
    婉:“说什么,我也不放阿明走!”
    况:“你真胡涂,阿明正在长棋的时候,带他去见见世面,有什么不好?!”

    11.况家门口(翌日早晨)
    婉恰抱着阿惠,把青果袋送给阿明。
    阿明接过一看,笑了笑,朝父亲跑去。
    况易山走过拱桥。
    码头上停靠着一条小船。吴老伯笑脸相迎,三岁的吴平拴在船上玩耍。
    阿明围在父亲身边,摇晃着布袋向母亲告别。
    婉怡拭泪。
    阿惠什么也不懂地在母亲怀里笑着。
    婉(画外音):“路费怎么办?多余的钱,一分也没有!”
    况(画外音):“我把端砚卖了!”
    婉(画外音):“你怎么?!那是父亲遗物,阿明病的时候都没舍得卖,你……你真是为了棋,连命都不要了呀!”

    12.运河
    一叶扁舟,漂行在运河上。
    吴老伯在摇船。
    三岁的吴平在船头玩耍。
    况家父子俩坐在船内对弈。
    况易山手把折扇,上面写着“奋飞”二字。
    阿明迷恋地贪看河岸的景色。

    13.华北平原
    一列火车飞速前进。
    北洋军阀的骑兵队斜插过来,鸣枪示威。
    乘客们从车窗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其中也有况易山和阿明的面孔。
    骑兵逼近车头吼叫着。火车鸣叫一声,紧急刹车。

    14.同上·二等车厢内
    穿着和服的松波(二十八岁)抱着酒葫芦入睡。一阵急刹车,松波趺倒在地。
    松:“哎哟,怎么搞的……”他拣起酒葫芦,坐到椅子上,又喝起来。
    车门打开,骑兵队军官和数名骑兵进入车厢。
    军官:“不准动,搜查危险分子!”
    骑兵们开始检查旅客的行李。
    松波无聊地打着哈欠。
    窗外传来一片嘈杂声。
    有人高喊(日语):“我是日本人,不许动!”
    松波循声朝窗外望去。
    车下。
    恩田雄二被几名骑兵推搡着朝前走。
    松:“喂!怎么回事?”
    恩田(回过头来,求救地):“我是东日新闻社的恩田。这些人胡乱地翻弄我的行李!我不让他们搜,他们就……话讲不通,真没办法。”
    松(用中国话):“他是我的朋友,你们放开他。”
    骑兵不理。
    松波把目光转向车内的军官。
    松:“你是队长吧,那个人是……”
    一名骑兵从松波的手提包里取出棋盒。
    松:“你干什么?!”
    士兵A把盒盖打开。
    松(愤怒地):“不要弄脏了我的棋子。”
    松波扑去欲夺棋盒。
    士兵B用枪对准他。
    士兵A把棋子倒出来检査。
    松波暴怒地推开枪身,向士兵A扑去。
    士兵B从背后扭住松波。
    松(暴跳起来):“那是比性命还宝贵的东西,你放下!”
    军官跑过来喝住了士兵。
    军官(转对松波):“你是日本人?”
    松:“我!……噢,对了,请看这个!”
    松波忙从怀里掏出请柬交给军官。
    军官接过展视,态度骤变。
    北京庞总长的请柬特写。
    军官:“你是庞总长的客人,松波麟作先生。实在对不起!”(恭敬地把请柬还给松波,走到窗边,冲外喊道)
    军官:“把那个人带回来!(对松)对不起,误会误会。”
    被释放了的恩田回到火车上。
    况易山从硬席车厢窗口,探出头来,冷冷地望着这情景。

    15.北京·庞府门前(翌夕)
    门楼上张灯结彩。
    达官显贵出出进进。
    关小舟、况易山走到门口,门岗拦阻,一面驱散卷热闹的人们。
    门岗:“走开,走开!往后退退!”
    一辆豪华的马车驰到门口停下。
    衣冠楚楚的日本领事、武官、副官尾崎中尉从车上下来,扫视一眼被拒于门外的人群,傲然而入。
    况易山出示请柬,相随而进,被关小舟拉住,将他带到旁门。

    16.同上·庭院
    关、况二人穿过曲径短挢。
    关:“你可要记住我的话,庞总长的棋从来没有输过。”
    况:“有那么厉害吗?”
    关:“什么厉害,都是奉承棋。”
    况:“咳,中国围棋就是让这种人给毁了的!”
    关:“看,又来了不是!别忘了你是冲着松波来的。如果总长同你对局,何必认真呢!”
    况易山一愣,低眉不语。
    关:“庞总长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你一定要听我的。不然的话,同松波下不成棋,说不定这个……(用指头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也得丢了。”
    二人走近一所楼阁。
    楼阁门匾:“四艺阁”。

    17.同上·四艺阁棋室
    关、况入室。
    身穿团花袍褂、肥头大耳的庞总长正与北京棋手迟紫东对弈。
    四周围着许多棋手、清客。
    总长收了棋盘上最后一个官子。
    迟紫东作态地“哎呀”一声。
    迟:“完了!总长的棋高,我辈望尘莫及。”
    一片恭维、赞扬声。
    一年轻棋手挽起袖子近前拣子。
    迟紫东将他拦住,自己下手去拣死掉的黑子。
    迟:“总长,您把白子填到这外,这儿……”
    庞总长不解地:“哦,哦,”应着,填上白子。
    迟紫东调转棋盘。
    迟:“请总长过目!”
    棋盘上出现一个不大规整的“寿”字。
    庞(惊喜地叫起来):“妙,其妙!妙极了!”
    迟(献媚地):“总长寿星高照,上天赐福!要不,棋盘上怎能显出这样的吉兆!”
    周围又是一片赞叹,恭维声。
    庞:“哈哈哈,来人,赏!”
    顺手从侍女端着的托盘里拿出两个红包,递过来。
    迟紫东毕恭毕敬地拱手接受。突然碰到况易山冷眼相觑的目光,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用蛇样的眼神看着对方。
    迟:“总长,江南棋王来了。在他同松波先生对弈之前,您要不要试试他的棋力呀?”
    庞:“好,好好!况先生,请来一局。”
    况易山看看关小舟。
    关(解围地):“他那棋,不是总长的对手,还是免了吧。”
    庞:“不碍,我让他俩子就行了。古琴家,请你弹奏一曲以助弈兴,如何?这琴、棋、书、画缺一便不成为其‘四艺阁’呀。”
    关(说给况听似地):“总长今天是六十大庆,我辈理当从命。”
    关小舟对况以目示意,就座于早已准备好的古琴桌前。
    庞总长、况易山在棋盘两侧相继入座。

    18.同上·庭院
    松波、恩田走进来。
    恩(目不暇顾地):“真不愧是段执政的左右手,好大的气派!”
    松波亳无兴致地朝前蹓跶着。
    尾崎喊了声“松波六段”,走过来自我介绍。
    尾:“我是大日本公使馆尾崎中尉,也在学棋道,愿拜到您的门下,请多多指教。”
    松:不敢当,我的学费可贵呀!”
    尾:“哈哈,可以。当然,不能象庞总长那么多……来,我给介绍一下领事先生。”

    19.同上·棋室内
    庞、况对弈。
    在领事、尾崎等人的陪同下,松波和恩田入室。
    通报声:“领事先生到!”“尾崎、恩田先生到!”
    “松波先生到!”
    况易山微微一震。
    庞总长迎上一步,接待客人们。
    松向庞行礼:“总长先生,特来道喜。”(看看棋盘):“噢,请继续下吧。”
    庞总长道声:“怠慢,谢谢,请坐。马上就完。”回到棋盘旁落坐。
    松波移步近前观战。
    况易山看一眼松波,改变了先前应付的想法,开始认真地考虑下子。
    关小舟的琴声骤然加强。
    况易山抬眼望去。
    关小舟向他轻轻摇头示意。
    况易山蹙起眉头,缓了一步。
    庞总长得意地一笑,重重地拍了一下白子,逼近一步。
    周围响起一片恭维声:
    “这一子真是妙手天来!”
    “这叫做一着定乾坤”
    “总长不愧为北京第一名手!”
    庞总长斜睨着松波纵声大笑。
    松波对恩田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开。
    况易山抬头望着松波,脸色苍白。
    迟紫东对一个清客摇头晃脑地大发议论。分明是有意让人听到,声声入耳。
    迟:“我看总长是淮阴用兵巧布垓下之围;这回江南棋王,怒怕是乌江难渡,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松波一愣。
    一年轻棋手默默点点头。
    松波目不转睛地看着况易山。
    关小舟担心地看着况易山。
    况易山盯住棋盘,猛然用力拍下一个黑子。
    庞总长吃惊地“噢”了一声。
    松波不由自己地向棋桌近一步。
    关小舟的琴声有点紊乱。
    清客们屏住气息,紧张地注视着。
    一连两三着棋子,庞总长显出了慌乱。
    庞:“等等,我这个子放错了,我本想是……是放到这儿的!”
    他取回白子,重新投下。
    况易山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关小舟用力拨动琴弦的急促弹奏声。
    况易山全然不顾,轻轻投下一子,然后伸手拣掉一片白子。
    松波眼光闪烁,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去看。
    庞总长怒不可遏地按住对方的手。
    庞:“你……你你!”
    清客们惊恐地悄悄向后退缩。
    关小舟的琴声猝然而止。
    厅堂里鸦雀无声。
    庞总长甩开况易山的手,猛然掀翻棋盘;棋子纷纷滚落。
    庞:“你尽走歪门邪道,棋风太坏。什么江南棋王,不要贻笑友邦。今天,松波先生只和北京棋手对弈!”
    庞总长说罢,起身离去。
    清客们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迟(会心地一笑):“松波先生,请到那边去,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对手。”
    况易山僵了似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关小舟赶过来,拽住他便往外走。
    松(急喊):“等一等,况先生!”
    况易山和关小舟停步回头。
    松:“我在日本就看过你的古谱注疏,很想向你领教一盘。”
    况(凝视着他):“……”
    日本领事忙拦住松波。
    领事:“松波先生,现在这种场合,得罪了庞总长,我看不好吧……”
    尾崎:“不,我倒是非常想见识见识松波六段和江南棋王的对弈!”
    关:“各位先生,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况易山该回去了。对不起,失陪失陪。”
    关小舟不容分说地拉走了况易山。
    况易山恋恋不舍地频频回顾。
    松波目不转睛地目送着。

    20.关小舟家庭院(夜)
    月明如昼。况易山心情焦躁地踱来踱去。
    关小舟提着行李走出屋门,阿明怏怏不乐地跟在后面。
    关:“走吧。”
    况:“不,无论如何,我也要同松波下一盘。”
    关(气恼地数落者):“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在总长庆祝六十大寿的喜宴上,让他老人家丢了丑,总长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必须及早离开北京。”
    况易山仍在犹豫。
    突然传来敲门声。
    关小舟一惊。
    关(低声地):“快!从后门走!”
    忙把父子二人推进堂屋。
    关(平静了一下,走向大门):“谁呀?”
    松波(声音):“我是松波。听说况先生住在这里。”

    21.关家门口
    关小舟狐疑地启开门缝,看了看。
    松:“实在对不起,白天没能同况先生对上一局,实为憾事。只好深夜造访,来您府上打扰了。”
    关:“欢迎您光临寒舍,可是,况先生已经不在这里了,他……”
    况(声音):“我在这儿,松波先生。”
    躲在室内的况易山,随声而出。
    关小舟尴尬的表情。
    松波惊喜地扑上前握住况易山的手。
    关小舟警惕地朝外看了看,关上街门。

    22.关家庭院
    况易山、松波分坐在棋桌两侧,开始对弈。
    关妻送来茶水。
    阿明从布袋里掏出一颗青果放进父亲的茶杯内,同关的子女一起凑前观看。
    况、松二人锐利的目光,纯熟的动作,全神贯注地投入了围棋的世界里。
    关小舟忐忑不安地掏出怀表看钟点。
    况执子长思。
    松展视放在石桌上的折扇。
    扇面上“奋飞”二字跃入他的眼中。
    松(赞佩地):“好字,写得苍劲有力,不知出自谁人的手笔?”
    况:“先父。他老人家在世时,曾多次和日本棋手对弈,可是终于不能取胜,最后留下绝笔,抱憾而终。”
    松肃然起敬:“啊,……奋飞……”折好扇子,放回石桌。
    关心中焦急地来回踱步,又看了看表,下了决心似地,走近拍拍况。
    关:“打搅了。我同况先生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况随关走去。
    松波与阿明搭话。
    松:“小朋友,你也(指棋盘)喜欢这个?”
    明(天真地挺起胸腩):“人家都说我爸爸是棋王,那,我想做个棋童。”
    松(笑了):“好好,江南神童,下一步该怎么走呀。”
    阿明满有信心地落下一子。
    松波看他这路数不凡的一着棋,大为吃惊。
    松:“呵,那么,叔叔就放在这里啦。”
    阿明思考了一会儿,又回了一下。
    松(禁不住叫了一声):“高!”
    况易山闻声慌忙从屋里跑出来。
    况:“阿明,放肆!松波先生,实在对不起!失礼了!我教养不严。”
    松:“不,不,真没想到,您的公子的确是个神童,可见是家学渊源。”
    况:“哪里,哪里,见笑了。”
    况易山入座,取下阿明落下的子。
    松(拣回棋子,放在原处):“不,这是况家第三代的奋飞之棋,就这样好了。”
    况易山感激地点点头。
    明:“叔叔,该您下子了。”
    况:“阿明,要称呼老师。”
    松波笑着猛拍一子,打到“天元”上。
    况易山和阿明都为这一着奇棋而吃惊。
    门外传来敲门声。
    关(一惊):“呀,来了!”
    棋桌旁三个人仍置若罔闻,出神地盯着棋盘。
    激烈的敲门声。
    关小舟无奈,走去开门。
    两名警察闯进来。
    警A:“谁是况易山?”
    关面色苍白,伫立不动。
    关妻把阿明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揽在怀内,紧张地望着。
    警B(厉声地):“谁是况易山?”
    况(抬起头):“我。”
    警A:“我们局长请你去一趟。”
    况慢慢地站起身来。
    警B(厉声):“快一点!”
    两个警察不容分说地拉走了况易山。
    阿明挣脱关妻的怀抱,猛扑过去。
    明:“爸爸!”
    在门口等着的警察,端起上刺刀的枪,挡住了阿明。
    松(愤怒地):“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关小舟赶上去,拉住了松波。

    23.同上·大门外
    况易山被推上警车。
    急驰而去的警车。
    阿明追着急驰而去的警车,趺倒在地,失声痛哭。
    松波、关小舟跑近扶起。
    松:“不要哭!孩子。叔叔一定去想办法。”

    24.警察局门外(翌日晨)
    松波、况易山和日本领事一同走出。
    阿明喊者:“爸爸!”扑向况易山。
    领事上车。
    关(施礼):“谢谢你了。”
    领事(微微点了一下头,隔着车窗对松波):“松波先生,这样的麻烦,可不要有第二次了。”
    松:“对不起,对不起。”
    领事乘车驶去。
    况(对松):“来,松波先生,咱们继续下完那盘棋吧……”
    关(气恼地):“易山,你怎么还提那件事?!”
    松:“那确是一盘好棋,中途停下,实在可惜。只是我怕连累大家(迟疑片刻),那盘棋,只好以后再说了。“眷爱地抚摸着阿明的头,探询地,“况先生,把他交给我可以吗?”
    关、况一惊,相对而视。
    松(对阿明):“跟叔叔到日本去吧。那里有好多围棋伙伴。”
    阿明惑然地望着松波,不知怎样作答。
    况:“这孩子,是我的独子,年纪又这样小,恐怕他妈妈不会同意,……”
    松:“况先生,他是一棵好苗子,十年难遇,请相信我,我松波决不会亏待令郎的……”
    况沉吟不语。
    松突然地躬下身来。
    松:“我实在被他的天才所折服了。日后他必在你我之上,成为棋坛上的新星。”
    关、况二人也深深惑动了。
    松(推开二人的手):“我求你了,(深深地鞠躬)我一定把他培养成……”
    况易山从松波对孩子撒娇似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他的其挚情谊,深为感动,也躬下身来。
    况:“松波先生对小儿如此器重,我十分感动。”
    阿明抱住关小舟的腰,呆呆地望着。
    松:“你答应了?”
    况:“可他还是个孩子呀!再过几年,等他懂事一点,我一定把他送到日本去,请你……”
    警察和行人停住脚步,好奇地望着。
    况、松热烈地交谈着。
    汽笛长鸣……

    25.海上·遣返船船舱内(现实)
    况易山倚在舱壁上,猛地睁开眼睛。
    喊声:“日本,看到日本了!”
    随着喊声,日本人潮涌般地涌上甲板。
    兴奋地朝着一个方向看的日本人。
    剩下况易山独自透过小小的舱窗,眺望着异国的山影。

    26.新闻片
    一片烧焦的日本国土。
    木板房、黑市、到农村去采购食品的列车等……

    27.东京·黑市
    ——这里,人们也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竞争着。
    松波的妹妹恩田忍(四十岁)在一个角落里卖蒸白薯。
    额上沁着汗珠,把包好的白薯递给客人,收下钱,道谢。
    华林(五岁)在旁边玩着“阿福”泥娃娃。
    忍刚把钱收好,看到从远处盯着她的流浪儿。
    客:“喂,把那些给我。”
    忍醒悟过来,刚想去卖剩下的白薯,突然——
    忍:“对不起,今天的卖完了。”
    客:“那不是还有吗?”
    忍:“那个,这是……对不起,有人先买好了,实在对不起!”
    客人不满地离去。
    忍用手招呼流浪儿,把包好的白薯递给他们。
    流浪儿跑过来,抢过去就跑开了。
    松波(五十岁)在人群里望着这情景,他穿着油污的复员服,瘦弱,一副自甘堕落的表情,昔日的风貌荡然无存。
    忍意识到他的视线,没理他,开始收拾白薯摊子。
    松波信步走进人流里。
    另一个角落里。
    江湖艺人摆着赌棋摊,高声喊叫。
    卖艺的:“来呀,光是看赚不了钱,把白子蠃了,给你五百元,那位大叔,别想了,来一盘,怎么样?”
    松波拨开围观的人,走了过来。
    江湖艺人:“哦,老兄,下吗?”
    松波投下一子。
    江湖艺人:“嗯,果然会下。”投下白子。
    二人你来我往数次。
    松:“你这一片棋全死了,拿钱来吧。”
    江湖艺人(瞪着他):“大叔,你是个行家呀!”
    松:“你没说行家不能下呀,快拿钱。”
    江湖艺人:“开玩笑,怎么能叫行家给捉弄了?这是我的饭碗。”
    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三个卖艺人的伙伴,走了过来,围住了松波。
    松:“是你捉弄顾客,快把钱给我!”
    几个江湖艺人突然扑向松波。
    松波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
    忍急忙奔跑过来。
    忍:“别打了,别打了!他是我的哥哥。”
    江湖艺人:“噢,原来是卖白薯老板娘的哥哥呀!”
    忍:“对不起,他喝醉了。”
    松:“讨厌,你向他们道什么歉,是他们不对……”
    江湖艺人:“你说什么?”
    忍:“哥哥,”对江湖艺人,“对不起!来,哥哥,起来,看你……”

    28.松波的木板房内
    一半埋在地下的防空洞改造的住所。
    忍扶着松波走进。
    松波捧起水桶,大口大口地喝着凉水,然后放开手脚躺下。
    忍:“哿哥,别在那地方睡,要睡睡到褥子上去。”
    松波呼呼大睡。
    忍盯视着他那憔悴的面孔,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板房一角,华林孤零零地独自玩弄着断腿缺胳膊的泥娃娃和棋子。

    29.黑市
    在卖汤饭的食摊前边,排了一队人。脸色疲惫的况易山也在里边。
    轮到况易山买了,他拿出一张美钞。
    老板:“是美钞,没零钱找呀。”
    况易山不懂话,摇头。
    老板:“找给你日本钱票可以吗?”
    况易山又摇摇头,用手指指汤饭碗。
    老板递上一碗汤饭。
    况接过来,站在一边吃。
    况易山朝前走着。
    两个阿飞追上来,拍拍他的肩,将他带到隐蔽处。
    阿飞A:“大叔,把美钞卖给我,我出高价。”
    况易山还是不懂话,摇摇头。
    阿飞B从背后抡起棒子。
    况易山倒下。
    两个阿飞摸他的口袋,抢走美钞。
    在呻吟着的况易山身旁,出现一双脚,听到讲话声。
    (画外音中国话):“你是中国人吧?怎么啦?”
    张医生扶起了受伤的况易山。

    30.张医生诊疗室
    况易山躺在床上,额头放着冰袋。
    张医生给他注射。况强欠起身子。
    况:“张医生,真给您添麻烦了!”
    张:“嘿,说哪儿了,咱们都是中国人么!你就好好地在这休息吧。”
    况:“不,我该走了,我得去找儿子去!”
    张:“找儿子?”
    况:“嗯,我的儿子十五年前来到日本,一直音信不通……”
    张:“十五年前……”
    况(沉思):“对,那是十五年前,在上海……”
    况易山的讲话声逐渐消失。

    31.茶馆
    阿明(十三岁)和两个大人同时对弈。
    看客赞叹不已。
    况易山抑制住心头的喜说,坐在一旁,看着阿明。
    枪声。
    况惊。
    周围的人向窗外张望。

    32.镇街运河边
    工人打扮的程,从一家工厂的墙头上跳下,越过河内并排着的几条船,从对岸跑来。
    几名特务从工厂大门跑出,朝程追击。
    正在河心船上的吴老伯回头看了一眼。
    老伯:“阿平,开船!”
    吴平会意,急忙把船划开。
    特务跑近,见无法跨越,绕道而去。

    33.茶馆
    茶客A:“准又是抓共产党的。北伐以后,老蒋和军阀一样,最不喜欢共产党了……”
    茶馆王老板咳嗽一声,用手指了指贴在墙上的写着“莫谈国事”的条子,抱歉地一笑。
    茶客A:“噢,对,这不关咱们平民百姓的事。”转身对况,“况先生,您这孩子要是生在太平盛世,前途无景啊。现在,咳,可惜啦……”
    况:“……”
    程破门而入。
    茶客们吃惊地看着他。
    程(气喘吁吁地):“请问,这里有后门吗?”
    —人用手指了指。
    程朝后门跑了几步,猛地又返回来,跑上楼,越窗而逃。
    几名特务几乎在同时,从前、后门拥进茶馆。
    特务A:“刚才,有个男人跑进来了吧?!”
    无人应声。
    特务A:“怎么不讲话,你们都是哑巴吗?”
    人们仍然沉默不语。
    特务A示意特务们分头搜查,一面走近阿明,欲掀棋盘。
    阿明伏身护住。
    明:“你们干什么?!”
    特务A推倒阿明,掀翻棋盘。
    特务A:“把他们统统带走。私藏乱党,不报告,就是同犯!”

    34.警察局大门口
    况易山和阿明肿着脸走出大门。

    35.运河岸边小路
    况易山阴沉着脸领着阿明朝前走。
    明(抬头看看爸爸):“挨打了吧?看您脸,都肿成这样了。”
    况:“他们也打了你?!”
    阿明咬着下唇点点头,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哇”地一声,抱住父亲哭起来。
    况易山把儿子搂在怀里。
    况:“阿明,送你到日本去吧。”
    阿明吃惊地睁着泪眼,仰望着爸爸。

    36.况家·楼上
    阿惠抱着一个红漆木盒正在玩耍。
    婉怡走进来:“你怎么玩这个!里面的房契呢?”
    惠:“爸爸拿走了。”
    婉面色突变,迅速地跑出门去。

    37.况家·门前
    大雨滂沱。
    婉怡连伞都没打就跑了出去。

    38茶馆
    况易山、王老板和李先生围坐在一张桌旁。
    况面对着摊在桌上的卖房文书发愣。
    王:“您一向办事痛快,今天是怎么了?”
    李:“是呀!房子是身外之物,儿子的前程可是大事啊!”
    况狠了狠心,颤抖着手盖上印章。
    王把房契交给李。
    李把银元放到况面前。王向堂倌做了个手势。
    “冬笋肉丝面两碗啊,虾仁馄饨一客——”堂倌拉长声音吆喝着把吃食端上。
    王:“请随便用一点吧,今天我请客。”
    况(强笑了笑):“不,谢谢,我想早些回去了……”
    这时,婉怡水湿淋淋地跑进来。
    婉:“易山!”
    三个人吃惊地望着她。
    婉怡跑到桌前,把银元退还给李。
    婉:“这房,我们不卖!”
    况忙制止妻子。
    婉:“这样大的事,不同我商景,你就……”
    况:“头些天不是跟你提过吗,为了阿明……”
    婉:“我没答应!李先生,你把房契还我。”
    况:“婉怡,不要胡闹!”
    婉怡不听,继续拉扯李,不放他走。
    李:“况先生,你看……”
    况一急,过去拽住婉怡的手腕,向后一拉,由于用力过猛,婉怡跌倒在地。
    刹时,况、婉愣住,半晌无语。
    王不知该劝谁好。
    李趁机溜走。
    况近前扶婉。
    婉气极,强抑住自己的泪水,推开况,夺门而去。

    39.街道
    婉怡在雨中行走。
    况易山紧步跟上,给她打着伞。
    况:“这房子是祖辈传下的家业,卖掉它,我也心痛。可是,不这样做,父亲奋飞的遗愿就要付诸东流了呀……”
    婉怡不语,只顾朝前去。

    40.况家·中庭(夜)
    易山和孩子们提着行李,走进后院小屋。

    41.况家·后院小屋
    搬来的家什衣物,零乱地堆放着。
    易山把行李放到屋角,坐到椅子上,与妻相对无语。
    况(小心地打破沉默):“……阿明的行李准备好了吗?明天早上接他的人就来了。”
    婉怡没有回答。
    惠:“妈妈,我饿……”
    婉怡未动。
    易山默默地把孩子们拉走。

    42.况家·厨房
    阿明、阿惠在看爸爸刮鱼鳞。
    明:“爸爸,真的让我去日本吗?”
    易山停下手,回头看他。
    况:“下棋不同强手对弈,不会提高。日本有许多强手,比我,比你都高。”
    阿明点点头。
    锅里的油沸了。
    惠:“冒烟了。爸,快!”
    易山忙把鱼放进锅里。
    明:“不行,肠子还没掏呢!”
    易山慌惊忙忙地把手伸进锅里取鱼。一声痛叫,把身旁的餐具打翻在地。
    婉怡闻声跑来,关怀地看了看易山的手。
    婉:“你呀,少心没肺的棋呆子,什么事也做不成,出去,都给我出去!”

    43.同上·隔壁房间
    这里的东西也零乱地堆放着。
    阿明和阿惠都已经躺下,但未睡着。
    阿明打开写有“奋飞”二字的扇子看着。
    惠:“这是爷爷写的吧?”
    明:“爸爸送给我了。让我带到日本去。”
    惠(拿出泥娃娃递给阿明):“我也把阿福给你。哥,日本远吗?”
    明:“要渡过比太湖还大的大海才能到哩。”
    俩人摇着泥娃娃,轻轻地唱起歌来:
    “阿福阿福,笑笑呵呵。
    天天笑笑,年年得福……”
    婉怡走进来。
    阿明抬头看着妈妈。
    婉怡摘下玉手镯,递给阿明。
    婉:“把这个带上吧。碰到急用时把它卖掉……”
    阿明含泪搂住妈妈的脖子。
    明:“我不想离开妈妈。”
    婉:“妈不能照管你一辈子。不要讲这种没有出息的话,要象个男子汉!”她声调严厉,眼里却闪着晶莹的泪花。

    44.镰仓
    恩田(二十八岁)领着阿明,走进一家住宅。
    门牌写着“松波麟作”。

    45.松波家门口
    松波(三十四岁)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他的后边跟着忍(十九岁)和巴(十二岁)。
    门口站着恩田和阿明。
    松:“来了吗,阿明,快上来!”又急忙改用中国话说一遍。
    阿明生分地跟着大家走进屋。
    巴推着他的背,往里边让。
    忍(对恩田):“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恩田摆手谦让着。

    46.松波家·内弟子房间
    大房间,孩子们正在认真地下棋。
    松波走到孩子们中间,放下棋盘坐下,抬手招呼站在门口的阿明。
    阿明坐在松波对面。
    孩子们都回头看。
    松(向众介绍):“这是况阿明,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伙伴了。你们大家要照顾他。”
    孩子们应声:“是!”
    松(对阿明):“来,试试看。”
    忍(站在门口):“哥哥,阿明累了……”
    阿明在棋盘上很有魄力地投下一子。
    其他内弟子们都膝行靠拢过来。
    忍、恩田、巴站在门口观看。

    夜。
    弟子们的睡铺摆成一行睡下了。
    阿明独自躺在屋角里。
    拉门轻轻打开,巴悄然走进。
    森川(十五岁)睁开眼,和巴点头相约,爬起来,把自己的被子蒙在阿明身上。
    其他弟子们也纷纷跑过去,把被子蒙上。
    巴:“这是日本式的欢迎!”
    森:“记住,要尊敬师兄!”
    松波和忍闻声赶来。
    忍:“住手!”(把阿明抢过来)“阿明刚从中国来,也不懂话,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不害羞吗?!”
    巴溜走了。
    弟子们都纷纷地钻到被窝里去。
    阿明咬住下唇,噙着泪水。
    松:“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好哭的!以后,麻烦的事,多呢!”

    白天。
    阿明和森川互相揪住,滚在一起。
    弟子们在一旁起哄。
    松波走出来。
    松:“吵什么,安静!”
    两人松开手,坐好。
    松:“森川,怎么回事?”
    森:“是……我和阿明下棋,我说累了,歇一会儿,他不干,老纠缠不休,我就揍了他。”
    松:“阿明,是这么回事吗?”
    明(用中国话:):“下了五盘,我全输了……我央求他再下一盘,他……”
    松波沉思片刻,坐到棋盘前。
    松:“阿明,来。”
    阿明高兴地走向棋盘,和松波对弈。
    森川看着他们,心里不是滋味儿。

    47.镰仓海岸
    巴、阿明、森川坐在岸边,眺望大海。
    明(日语):“天空,沙子,海……”
    巴:“好,发音不错。你有围棋天才,学日语也快!”
    森:“我的棋比他高!”
    巴:“你比他大么……”(回头看阿明,不觉一愣):“你怎么了?”
    阿明望着大海,眼里噙着泪水。
    明(中国话):“很象太湖……”
    巴:“什么?”
    明:“我想太湖……”阿明凝视着大海,脑子里浮现出太湖风景。

    48.新闻片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
    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上海战争。
    日军进攻和日机轰炸等所造成的战争灾难图景。
    中国各地民众抗日游行和罢工等图景。

    49.望湖镇小学校
    阿惠在教室里忙着糊贴小纸旗。
    口号声自外传来,一阵强似一阵。
    吴平隔窗呼叫。
    吴:“阿惠,快点,都走了!”
    阿惠点点头,背上书包,拿起纸旗,奔出教室。
    一队小学生呼着口号,走出校门。
    阿惠吴平插进行列。
    学生甲推出阿惠。
    学生甲:“你是小汉奸,不许你去!”
    惠:“我不是!”
    学生乙:“你哥哥在日本,是大汉奸,你就是小汉奸!”
    惠:“胡说,我不是,我哥哥也不是!”
    学生甲不由分说地把阿惠的小旗抢走。
    阿惠哭起来。
    学生甲:“咱们走,谁也不要理她!”
    吴(一把抓住甲):“还给她小旗,我知道,她哥学围棋去的,不是汉奸!”
    学生甲:“你是她什么人,干吗这么护着她?!”
    吴平气愤不过,同他扭打起来。
    阿惠捂着脸朝街上跑去。

    50.镇街
    群众从商店里把日本货扔到街头,点火焚烧。
    群众A拿着一些商品站在桥头演说。
    群众A:“日本鬼子不仅强占我们的国土,还向我们倾销这些假货,劣货,有血气的中国民众,能够袖手旁观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群众高呼口号。
    阿惠在口号声中低头从人前跑过。

    51.况家后院小屋
    况易山对着棋盘上的棋子正在思考。
    婉怡向他茶杯内投个青果,走到桌旁捏泥人。
    阿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婉(吓了一眺):“怎么啦?”
    惠:“你们干吗把哥哥送到日本去?”
    婉怡和况易山面面相觑。
    惠(大声):“说呀,为什么现在还不叫哥哥回来?!”
    婉:“为什么问这个?”
    惠:“日本人可坏呢,你听!”
    窗外传来游行队伍呼口号声。
    婉怡起身站到窗口。
    婉:“阿明不要紧吧?”
    况:“没事,有松波先生在,他会保护阿明的。”
    婉:“是不是给阿明写封信,叫他快点回国……”
    况:“……才去了两年,棋艺还不会有多大提高……现在把他叫回来……”
    婉:“真打起仗来怎么办?”
    窗外口号声渐大。
    况(信心不足地):“我看,还不至于吧,上海战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再说,他是个下棋的,也碍不着谁……”

    52.报纸上的新闻特写
    字幕:一九三七年 秋天
    中、日双方的报纸报道中日战争爆发的消息。

    53.松波家
    阿明(二十岁)和巴(十九岁)脸挨着脸在读报上的消息。
    松波(画外音):“喂,森川来了?”
    阿明、巴回头看。
    森川身穿军装,佩着一等兵的肩章,和松波一起走进客厅。
    巴:“欢迎你!”
    明:“你好!森川君。”
    森:“你好!……听说你就要参加棋手比赛了。这两年我在部队服役,你的棋艺肯定超过我许多……”
    明:“你不是马上就要结束服役期了吗?”
    瞬间,森川的表愔阴郁起来。
    森(沮丧地):“退役延期了。”
    明:“怎么,延期了?”
    松:“动员上前线了。”
    顿时一片沉寂。
    松波有意打破沉郁气氛,取出一副旅行用的小型棋具。
    松:“对了。森川,把这个带上吧。”
    森:“谢谢!”
    松(玩笑地):“到前线,打仗可以偷点懒,这棋可还得上心学呀。哈哈哈……”
    森(来了情绪)“阿明,下一盘吧!”
    松:“对!下吧,这也可能是你们最后一盘棋……”
    巴:“爸爸……”
    松(醒过来):“唔!傻丫头,这是开玩笑哪!”

    54.镰仓附近的路上
    阿明、巴、森川三人默默地走来。
    明:“森川,前线指的是中国吗?”
    巴顿时紧张地低下了头。
    森:“阿明……请原谅我……我,我不想在战场上和中国人打仗,我倒想到中国去学一点棋艺……”
    阿明心惰复杂地杷视线从森川脸上移开。
    沉重的气氛压在三个人心上。
    森:“请你们多多保重!”
    刚要离去,又停下来。
    森:“还请你多多爱护巴……”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明、巴一直伫立着目送他。

    55.镰仓附近的路上(现实)
    还是在前一个镜头的那条路上,走着况易山和张医生。

    56.镰仓·原松波家门前
    门牌已经换了。
    况易山在门柱旁等着。
    张医生向新房的主妇问完话,走回来对况说话。
    张:“据说松波在战争中卖掉了这所房子,搬到东京去了。很遗憾,东京的地址……”
    况(失望地):“是吗?……”
    张:“松波不是有名的棋手吗,那就到日本棋院去,也许会打听到一点消息。”
    二人离开了这里。

    57.东京·日本棋院大门口
    战争幸存下来的一所日本式建筑。门柱上挂着“日本棋院”的木牌。

    58.同上·大厅里
    一间面向庭院的大房间里,很多棋手们在对弈。
    所有的人都是面容消瘦,服装粗糙。可是个个眼睛都闪着搏战的光芒。其中,筱原八段也在对弈。
    况易山从栅拦门外向里面看。
    张医生走了回来。
    况(急切地):“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张(摇头):“松波在战后跟棋院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听说他有个女儿,好象是住在长野县一家医院里。”
    况:“医院?……”
    张:“只有到那里去看一看了……”
    况易山跟在张医生身后,再一次回头看看对弈的棋手们。

    59.黑市
    筱原八段走过来发现摆摊子的忍,急忙奔过去。
    筱:“忍小姐,你不是忍小姐吗?”
    忍:“呵!是筱原先生?……”

    60.同上·附近的麻将房
    松波和几个搞黑市交易的人在打麻将牌。
    忍拉着华林的手,把筱原带到这里来。松波瞟了他一眼,说了声:“成了!”把牌推倒。
    输了钱的人们,没好气地嘴里骂着粗野的话,把钱扔过来。松波把钱塞进衣袋里站起来。
    黑市A:“喂,别赢了钱就溜!”
    松:“来客人了。对不起!”
    松斜睨一眼发牢骚的家伙,向站在门口的筱原走去。
    筱(亲密地):“呵!好久不见了……”
    松波连笑也不笑地点点头,从衣袋里掏出钱分出一半来交给忍。
    松:“给!这是生活补贴!”说罢,扭头就走。
    筱:“请,请等一等!”赶忙追了上去。

    61.黑市
    筱原追上了松波。
    筱:“棋院的成员,都在等你归队……”
    松波不语。
    筱:“日本今后会复兴起来的。盼你尽早回到棋院来……”
    松波一下站住,眼瞪着筱原。
    松:“你无牵无挂,真不错,我不行!”
    筱:“为什么?”
    松波揪住筱原的衣领。
    松:“你知道吗,我一拿起棋子,这手就浸满了血。”
    筱(不解地):“什么……”
    松:“不仅仅是手指头,棋盘、棋子都被血染得通红。”
    松波说罢,推开筱原,跄踉着消失在人群中。
    筱原怔在那里。赶来的忍向筱原低头道歉。
    在另一个角落里。
    况易山和张医生向车站走来。
    况易山突然停步观看,两个伤兵乞丐,一个戴墨镜的拉着手风琴,用沙哑的声音在唱歌;另一个两腿被切断,捧着木盒子给大家磕头。
    这情景,引起况易山的一段回忆——

    62.中国江南一带
    一队一队唱着同样军歌的日本军队,从上海开往苏州、无锡、南京。

    63.望湖镇
    人们正在逃难。一些人在码头上等待船只,一些人挑担、背筐地沿河岸朝镇外走去。
    吴老伯和吴平招呼人们上船。
    阿惠匆匆走过。
    吴平:“阿惠,你们家还没走哇?快点,我和阿爸送你们走!”
    阿惠点点头,急速离去。

    64.况家
    况易山对外面的骚动充耳不闻,只顾对着棋谱摆棋子。
    阿惠跑进来。
    惠:“爸爸,人家都走了,快收拾东西,妈妈呢?”
    况(从容不迫地):“在厨房准备干粮呢。”
    阿惠奔进厨房,对正在忙活的婉怡说。
    惠:“日本兵都到双桥镇了,快点收拾吧!”说罢又折回外间。
    况易山仍在若无其事地摆棋子。
    况(喃喃):“松波下一步棋,是这儿?还是这儿?……”
    惠(生气地):“爸爸,您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动手抓棋盘。
    婉恰拿着东西从厨房走出,喝住女儿。
    婉:“阿惠!对爸爸怎能这样……”顺手抄过一件包袱皮,认真地、一件件地帮助丈夫收拾棋谱、棋子。
    婉:“你那本黄皮书呢?”
    况:“嗯,刚才我还看见来着……”
    惠:“这儿呢。”
    况:“小心,那是棋谱……”
    惠:"知道呀,这是您的命根子。

    65.太湖边上
    ……
    况家三口人从船上下来。
    吴平扶老携幼走上岸,向树林里走去。
    吴老伯掉转船头,又向湖心划去。
    惠:“怎么,您老还回去?”
    吴老伯:“嗯,镇里还有一伙人在码头上等船哩。”
    惠:“小心些呀,老伯。”
    吴老伯:“没事,你们快上去吧。”
    树林里传出古琴声。
    况易山听着熟悉,不觉一愣,急步奔上山去。

    66.湖边丘陵下的树林里
    夕阳西下。树林里到处是逃难的人群。—家一户地聚在一起烧饭。关小舟独坐在一旁,抚琴。
    况:“小舟!”
    关:“啊,易山。这是阿惠吧,几年不见,长成个大姑娘了……”
    况:“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关:“日本人占了北京。没法活下去,我只好逃回故乡来了。谁知道这里也……唉!”
    况:“你的夫人和孩子呢?……”
    关:“过江时遇到了空袭,船沉了……”
    况易山猛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关(抚着琴,强颜自解地):“这样……我也一身轻了。”
    远处隐隐地传来炮击声。
    人们站起来,观望着对岸自己的村镇。
    炮击声愈来愈密,村镇上升起火焰,照亮了夜空。
    “那是我们的村子呀!”
    “我家住的那条街起火了!”
    人们悲痛绝望的喊叫声,响遍了荒野。
    关小舟脸色严峻。把弦调紧,奏起愤怒的曲子。琴曲浪涛般地在悲痛的人群中间涌流着……

    67.另一个村镇
    侵略中国的日本军队。
    掠夺、放火等画面的叠现。

    68.湖边树林里
    人们终于沉寂下来,陷入深深地忧虑和悲哀中。
    况(忧心忡忡地):“这仗,要打多久啊?”
    关:“国破家亡,别无生路,怕是要打到底了!”
    惠:“那我哥哥怎么办?”
    况沉默不语。
    婉怡只顾往火里添柴草。
    惠:“你们干吗都不说话?早说让哥哥回来,什么打不起来呀,有松波保护他呀!看见了吧,那就是你所信任的日本人干的!”
    她突然看见包着棋盘、棋盘的布包,哗啦一下,抖落到地上。
    惠:“棋,都是因为这破棋,害得咱一家和哥哥……”
    况:“你……”正待发作,看见婉怡情绪异常,低下头来。
    婉怡依旧机械地往火里添柴草;
    惠一时愣住。
    关小舟弯腰拣起棋子。
    关:“孩子,这怪不得棋子,你爸那时不曾想到会走这一步呀!”
    况易山石雕似地呆立不动。
    婉(强忍住泪水):“他大伯,你歇着,我来拣……”
    惠:“妈妈!”抑制不住扑到婉怡怀里哭起来。

    69.东京·赤坂附近(夜)
    庆祝“占领南京”的旗子。
    手提灯笼和小太阳旗的游行队伍里,响起了那首同样的军歌和“万岁!万岁!”的呼喊声。

    70.同上·中华饭馆内
    远远传来喊叫声和军歌声。
    阿明和巴坐在桌前。
    巴:“姑父还不来呀。”
    忍:“这阵子每天晚上都在忙。结婚以后,正经下班按时回来的只有两三次……”
    巴:“可是,看你的样子,还是很幸福的嘛!”
    忍:“哟!”
    三人笑起来。
    忍:“你们等着看,恩田来了保准会说:‘正要下班,又发来了新闻稿。”
    巴:“呵!来了。”
    恩田急匆匆地跑来。
    恩:“呵,对不起,刚要回来时,又来了新闻电讯……”三人扑哧一声笑起来。
    恩:“怎么,你们笑什么?”
    巴:“笑你这老一套!”
    忍:“不能换一换别的词儿吗?”
    恩:“真的,在南京……”望一眼阿明,马上把话咽住了。
    忍:“什么,南京怎么了?”
    恩:“不,呵,(打开啤酒瓶盖)关于战争的话不再谈它了。来,干杯!”
    四个人互相斟酒。
    思:“来,为阿明参加棋手比赛的胜利,为晋升五段……干杯!”
    大家一起:“恭喜!恭喜!”(碰杯)
    两名中国留学生——黄和陶从桌旁走过,向阿明互致问侯。
    黄:“况君。”
    明:“啊!”
    巴(似乎认识他们,用中国话):“晚上好!”
    明:“有什么事?今天……”
    黄:“我们给老吴饯行。方便的话,也请你参加。”

    71.街头
    提灯游行仍在继续。

    72.中华饭馆·楼上单间里
    吴、李、郁、黄、陶等留学生,还有阿明和巴,围着桌子吃饭。
    巴:“吴先生,你为什么急着回国呢?才上了两年大学……”
    瞬间,吴欲言又止。
    巴:“这跟战争有关系吗?”
    阿明关切地望着吴和巴。
    李:“是的。老吴回国是为了参加战斗。”
    吴:“我希望巴小姐能理解,这次战争是自从日清战争以来日本侵略中国的继续。不是中国愿意打仗……”
    巴低下头去。
    明:“你们几位有什么打算?”
    郁:“我下个月也回国。”
    李:“我留下来,打算学完外科专业再回去。中国现在需要外科医生。”
    明(痛苦地):“我怎么办呢?……”
    吴(思考了一会):“干你这一行,眼下是用不上……可是,我想,战争完了,中国也需要棋手,需要有世界声誉的棋手,振兴我们的国粹……”
    明:“你们知道这仗打到什么时候?”
    吴:“从日本军队在南京的所作所为来看……”
    明:“南京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望着巴,又默不作声了。
    巴觉察到这种气氛。
    巴:“讲吧。我也想知道!”
    吴默默不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伦敦《泰晤士报》来。
    阿明和巴展开来看——
    “日军在南京大屠杀,血洗四万群众”的标题,眺入他们的眼帘。
    照片:下关码头上,罹难者的尸体堆积如山。
    吴:“远不止这些,我家来信说,光是集体活埋和枪杀的就有四万多人!”
    阿明浑身颤抖。
    巴(哭声):"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
    巴脸色苍白地紧紧拉住阿明的手腕。
    更加凝重的沉默气氛。
    窗外传来提灯游行的歌声。
    吴默然站起来,走向窗口。
    歌声和喊叫声听得更清楚了。
    李也走向窗口。

    73.临窗的街上
    提灯游行的队伍走过。

    74.楼上单间里
    留学生们站在窗口往下看。
    阿明和巴仍坐在原处。
    吴唱起低沉的歌声:《义勇军进行曲》。
    在窗外的军歌声和呼喊声中,《义勇军进行曲》由低沉逐渐激昂嘹亮起来。黄、陶、李、郁都在唱。
    阿明和巴仰起头,眼里闪出泪光。
    大家的眼里都闪着泪光。

    75.镰仓·松波家(夜)
    松波孤零零地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阿明和巴来到他面前。
    明:“老师,我们回来晚了……”
    巴:“怎么了?连灯也不开……”
    巴打开灯。松波好象刚刚醒过来。
    松:“到哪里去闲逛,到现在……”
    巴:“爸爸,真要命!出门时不是跟您讲了吗,恩田姑父要祝贺阿明晋升五段……”
    松:“是吗……(突然)森川死了……”从怀里掏出军部的死亡通知书,掷给他们。
    巴惊叫了一声。
    明:“森川!战死了……”
    两人看着通知书,茫然不知所措。
    松:“不,据说是去中国途中病死的……唉!本来是很有前途的一个棋手呵!”
    半晌垂头不语的阿明,突然下了决心似地望着松波。
    明:“老师,请您原谅!让我也回国去吧。”
    松波和巴惊讶的面容。
    松:“你,对下棋没有兴趣?”
    明:“不,我……我,这话对您讲也许不合适。……我是想为祖国去战斗……”
    松:“战斗?跟日本军队吗?”
    明:“是的。日本军队在我的祖国干的,太……”
    松:“太惨?”
    明:“是的。”
    巴把带回来的《泰晤士报》拿给他看。
    松:“这是什么?我不懂英文。”
    巴:“……这上面写着,日本军队在南京屠杀了四万多无辜的中国老百姓。”
    松波瞟了一眼,突然把报纸抓过来扯成碎片。
    松(激动地):“这是造谣!肯定是美国人的恶意宣传!日本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日本呀,只是为了保护中国不受美国和英国的侵略,才发起战争的。是为了这个而流血牺牲的!”他激动得近似哭声。
    明(凝视着他):“老师,您说的不对。”
    松:“对!我说对,就是对!听着,阿明,你是个天才,你不能为这些无聊的事所干扰,你,你应该继续下苦功,为中国争光!……”
    明:“可是……”
    松:“不要争辩!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森川。我再也不能让你也死在战场上。总之,你如果不听我话,我就不再认你是我松波门下的弟子!”说罢,“冬冬”地迈着重步,走进屋里。
    阿明一动不动地坐着。巴担心地望着他。
    巴:“阿明,爸爸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他心里……”
    明(平静地站起身来):“这我知道。”

    76.镰仓·海岸
    波涛拍打着海岸,浪花飞溅。
    阿明苦涩着脸,提着一个小行李包走来。巴跑着追上。
    巴:“阿明,等一等。”
    阿明不应,决然地走着。
    巴气喘吁吁地赶到他前面。
    巴(盯视他):“你一定要走吗?”
    阿明不语。
    巴:“大家不是都说应该下棋吗?”
    明:“可是,我一想到祖国现在,想到我的爸爸妈妈……巴,你回家去吧。”
    巴(拉住阿明的手腕):“不,我不回去,我跟你在一起,我不能离开你。”
    明(难过地摇头):“我是中国人,……现在,不能爱一个日本姑娘……”
    阿明抑制住内心的痛苦,轻轻地松开巴的手,快步离去。
    巴:“阿明!……”受到沉重的打击,呆立在那儿,圆圆的大眼睛里涌出泪水。

    77.望湖镇
    一条小路穿过原野,通向镇口。
    况易山一家同关小舟等一些逃难的人拖遢走来,渐近镇口时,抬头望见:
    镇头悬挂着太阳旗,下面围着铁丝网,垒着沙袋,架起机枪。几个日本兵在警卫着,检查出入行人。
    关:“你们回去吧,我就不进镇了。”
    况:“你到哪儿去?”
    关(摇摇头):“……不知道,走走看。”
    况:“你一个人……”
    关:“不碍,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偌大中国,会永远任他人践踏,就没有我们自己的容身之地。”
    况(沉思了一下,低声):“那么,请多多保重……”
    关:“放心,我一站住脚就来信。”折身走去。况默然相送……

    78.镇街
    焚毁的牌楼和房屋。
    废墟上的孤儿;抬着棺木朝河边走去的人……
    况忧心重重地默然看着。
    阿惠:“你们先回家,我去看看吴老伯他们去。”将包袱递给母亲,朝运河码头走去。
    码头上停靠着几条小船,上面都挂着白布。
    阿惠一愣,快走几步,跳上吴平的船。
    吴平身着孝衣走出船舱。
    阿惠打量他一眼,掀帘进舱。
    舱内小桌上,供着吴老伯的牌位,点着香烛。药店赵老板同几个人坐在里面,默默地望着她。
    惠:“吴老伯,他……”
    赵:“他死了,镇上来不及走的人,都被杀了……”
    吴平:“阿惠,出来坐吧,他们有事。”
    阿惠含泪走出船舱,和吴平一同坐在船头,默然相对……

    79.况家
    况易山推开屋门,茫然地望着被日军破坏了的家。
    婉怡企图收拾,看见缸裂了,锅破了,米袋空了,实在无法收拾,赌气把这些破烂统统扔出去,一面嘟哝着。
    婉:“看见了没有?这是谁干的?你还死心眼地相信日本人!”
    况:“……”
    婉:“你还不叫阿明回来,这孩子……”(垂泪)
    况易山蹲下身去,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80.东京·留学生会馆大门口(数日后)
    夹着雪的雨,不停地下着。
    面容骤然消瘦的巴,走了进去。

    81.同上·饭厅里
    李和巴在讲话。
    李(很同情地):“请原谅!我真的不知道。他没告诉去处,突然走了。”
    巴:“是这样?……谢谢你。”
    巴施礼告别。突然脸色发青,几乎晕倒。
    李:“啊,巴小姐。”
    李急忙扶着她坐下。
    杨夫人(日本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喂她水喝。和李一起把巴扶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82.同上·杨夫人的房间
    巴强撑着坐起来。
    杨:“好些吗?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巴:“谢谢,已经好多了。”
    杨夫人爱怜地瞅着她,放低声音。
    杨:“况阿明一直很苦恼,想念他爸爸妈妈,想念他的祖国,可又放不下围棋,还有你……”
    巴:“不,他,……他说过,他不能和日本人……可是,奥样,我能不能成为一个中国人……”
    杨:“成为一个中国人,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巴:“……”
    杨:“我和我的中国丈夫,在那边被拆散以后,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巴:“你丈夫呢?”
    杨:“同日本军队作战牺牲了。”
    巴:“……”
    杨:“当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起过誓,等我把孩子扶养大了,送回中国去。”
    巴:“……”
    杨:“你能做到吗?日本人骂你是卖国贼,向你扔石头。中国人说你是奸细,恨你,瞧不起你。难哪,巴小姐……”
    巴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杨夫人柔情满怀地抱住巴的肩膀。
    杨:“不管阿明是回国打仗,还是留在这儿继续下棋,都不是容易的事……但是,如果你的爱情能帮肋他的话,我就不愿替阿明保守秘密了。我知道他的去向……”
    巴用泪脸颔首示意。

    83.若狭·雪中海岸
    波浪汹涌地拍打着海岸。
    大雪覆盖着一家贫寒的农舍。门牌上“森川”二字已经模糊不清。

    84.同上·农舍小屋里
    煤油灯暗淡无光。
    地上烧着树枝柴禾。
    寒酸的佛龛上放着森川的军装遗照。
    阿明坐在地炉台边上。
    对面坐着森川的老母(六十岁)米奶奶。
    米(看一眼遗照):“……这孩子是最小的,他哥哥却在外乡打短工……做母亲的讲这话也许不合适……只有这孩子聪明,学习的成绩好,围棋是跟分校老师学的,进步很快……大概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登在新潟的报线上,轰动过一时……”从屋角取出一个手制棋盘。
    米:“这是他小时候用过的……我们这样的家境,买不起围棋子,是他自己做的。”
    阿明拿起手制的棋子看着。
    明:“木头做的?”
    米:“是的。黑的是他自己涂的墨……”
    明:“……”把棋子摆在棋盘上看着。
    米(目不转睛地望着阿明):“我儿子说你是个天才。每次回来都提起你。说是能同你下棋是幸福。”
    明:“……”
    米(嘟嘟嚷囔地):“这孩子,虽说是生在庄户人家,身体可太弱了。小时候没少为他操心……本来不适合当兵……。如果不是这场战争的话……阿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应该下棋……连我儿子那一份也给下好……”说着,眼眶湿润了,抽起鼻涕来。
    阿明凝视看那布满皱纹的被阳光晒黑了的米奶奶面孔。

    85.同上·墓地
    森川的简陋墓标,插在雪地里。
    阿明捧着森川自制的棋子,独自孤零零地站在墓前。
    明(用中国话):“森川君,你很想下棋吧?我跟你一样,也想继续下棋……可是,想到祖国正在受难,就坐不住呵!我怎么办才呢?……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忽然传来悲切地喊叫声:“阿明!阿明!”
    阿明停下脚步,抬起脸来。
    巴从远处小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扑向阿明,紧紧地抱住了阿明,一双炽热的目光盯着阿明。
    明:“……”痛苦地避开。
    巴:“看我的眼睛!看着我……我是豁出命来找你的!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一辈子……”
    明:“巴!我对你也是……。可是,……”
    巴:“不,你听我说。我完全理解你,可是,你该想一想,你是怎么到日本来的,你的父母是以怎样的心情送你来的……”
    明:“……”
    巴:“战争总是暂时的,棋艺可是永久的。日本政府说战争很快就停止。”
    明:“是吗?”
    巴:“如果不是这样,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妻子,我和你一起回去,跟你一起去……”
    明:“……”
    在越下越紧的大雪中俩人默默地互相注视者,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86.望湖镇·码头
    阿惠、吴平相并走上桥头。
    吴(警惕地望望四周):“记住,以后有事,去找药店老赵……”
    惠:“知道呀,瞧你这罗嗦劲儿!别忘了,部队转移的时候,捎个信儿来,让人家知道你在哪儿。”
    吴:“放心吧,我参加的是咱太湖游击队,不会走远的。”站定脚,盯阿惠。
    旲:“你回去吧……”
    惠:“你走呗……”
    四目相对片刻。
    吴:“照顾好大叔大婶,别尽耍小孩脾气。”
    惠:“谁要你管!”折身回走。
    吴平一笑,跑下桥,跃身上船。
    阿惠探出身,倚栏眺望……

    87.况家
    况易山在灶间烧火,被烟熏得直咳嗽。
    婉:“别在那里受罪了,等阿惠买米回来再说,过来干点能干的活吧。”
    况听话地走过来,帮婉给泥塑上色。
    婉埋头捏泥人,身边桌上堆放着好多各式各样的泥塑。
    阿惠推门进屋。
    惠:“妈,别拼死拼活地干了。”
    婉:“怎么?”
    惠:“一篮子泥人,就卖这点钱,连半斤米都买不了。”
    婉:“……”
    况(从半空着的书架上取出几本书):“这个值钱,这是珍贵的善本书,拿去卖吧。”
    惠(白了一眼):“卖?白给也没人要!”

    88.新闻片
    字幕: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太平洋战争爆发
    日本军首战告捷的新闻片和“军舰进行曲”重叠出现。

    89.镰仓·松波家房间
    收音机里广播着大本营发表的战报。松波笑逐颜开地把报纸上登的“中国人棋手况阿明七段终于向天圣位挑战”的短讯和阿明的照片剪下来,供在佛龛上。
    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松:“妈妈,巴的丈夫成名了……”
    门外传来忍的声音:“我回来了。”
    松马上将佛龛关上,故作镇静地坐在那里。
    忍和恩田走进来,后面跟着阿明和怀了孕的巴。
    阿明端端正正地坐在松波面前两手着地行礼。
    明:“老师,你好……”
    松(难为情地摇手):“呵!那个,什么,哦,不讲这些客套了……总之,天圣位这场大战,你可得加把劲儿……忍,拿预祝胜利的酒来!……”
    忍(笑了):“是!是!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的,已经准备下了。”
    恩田和巴微笑着看著他们。
    简单的家宴上,松波一家人说着笑着。
    松:“哦!巴,生个男孩吧!”
    巴:“这事可不由你呀,爸爸!”
    大家都笑起来。
    松(一本正经地):“你们说,生出来的孩子归谁?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巴:“爸爸,我是阿明的妻子,生出来的孩子,我要把他抚养成材,做个有出息的中国人……”
    恩(和解地):“大哥。日本法律上明文规定,孩子的国籍随父亲。”
    松(执拗地):“那么,阿明入日本国籍不就行了吗!阿明,你加入日本国籍,给我当儿子吧。”
    阿明不答。
    忍(断然地):“哥哥,你醉了。阿明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松波嘟嘟嚷嚷地进入醉乡。

    90.蒙太奇
    天圣位战第七次决胜负。
    筱原和阿明对弈。
    筱原胜,阿明胜,不分胜负的苦战在不同的地方进行着;
    其间,巴在产院里生华林。

    91.天圣位战最后一局(夜)
    筱原和阿明在餐馆大厅里对弈。
    筱原沉思,阿明默默相对。裁判员们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筱原轻轻地放下棋子。
    筱:“不够了,就到这里了……”
    阿明默然点头为礼。
    瞬间,摄影记者的闪光灯一个挨一个地照亮了阿明。
    列席的记者们纷纷跑出屋外打电话。

    92.同上·另一房间
    陆军报道部黑田参谋,情报局的泷井,日本棋院理事们,还有松波都集中在那里。
    黑田(铁着面孔):“况阿明,从今天起,你就是日本人了。”
    阿明(不解地望着他):“啊?……”
    黑田:“天圣位这个有传统的称号,不能授给支那人。因此,希望你从今天起,成为日本人,明白了吗?”
    明:“可是,我是中国人……”
    黑田:“行了。你,不必担心。司法部的特别许可已经批下来了。”
    阿明沉默不答。
    黑田(交给他一张纸):“记者采访时,把这篇声明念一念。对于其他问题,一概不必回答。”
    阿明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阿明的声音:“今天,本人既已获得天圣位的名誉,就要做一个日本臣民,以报答……”
    黑田:“你应该懂得不改变国籍,我们就要按反日分子来处理的。”
    松(忍不住地):“阿明有什么事反对了日本?”
    黑田:“取了天圣位,还想当中国人,这就是对日本人的侮辱。”
    松:(不服气):“哪有这样的道理!”
    黑田:“你说什么?”
    松:“下棋是强者胜,胜者居上,这是天经地义!分什么日本人,中国人!”
    黑田(大怒):“你这家伙,想反抗军部吗!”
    黑田的脸涨红了,手抓军刀喊叫转。理事们拚命地上前劝解。

    93.同上·记者采访现场
    阿明手持声明,沉默不语。
    记者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松波愤然抱着双臂。
    巴、忍、恩田等担心地探头张望着。
    明:“我不过是一个棋手。我认为,所谓棋手,就应该拚命下好棋,应该在自己布下的棋子上,倾注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我的事业。松波老师也是这样教导我的……”
    松波不禁点头称许。
    明:“……可是,就在刚才,陆军报道部劝告我改成日本国箱……不,也许不是劝告,是命令。”
    记者席上开始有些骚动不安。
    明:“我是个微不足道的棋手,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就象你们以自己是日本人而自豪一样,我也以自己是中国人而自豪。更何况现在,日本把中国推向灾难的深渊。我不能背叛祖国……”
    在座的人们腾起一片骚乱。
    声音:“什么,你说什么?”
    恩(大声):"安静,安静,听他讲话。”
    阿明在一片惊诧和发怒的目光中,看到了巴的鼓励的眼神。
    明:“我,我不想给恩师松波先生添麻烦。因此,我宣布:放弃天圣位,退出日本棋院……”
    在一片混乱中,黑田气极败坏地跳进屋来。
    黑田:“停止!停止记者招待会。有关天圣位的报道,统统禁止发表。这是军部的命令!”
    阿明脸色苍白地站着,只有眼睛闪闪发光。

    94.松波的木板房(现实)
    松波呆滞的目光凝视着一点,手里握着的报纸轻轻地抖动。
    报纸上的铅字:“复活天圣位战。”
    松波眼含泪水,把报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95.火车行驶在信越线上
    客车吐着浓烟,奔驰在茫茫雪原上。

    96.车厢里
    况易山和张医生坐在车座上。
    车窗玻璃上蒙上一层寒气;窗外雪花纷飞。
    车厢里挤满到农村去购买食物的人们。
    不知谁掉在地上一个布娃娃,任人践踏着。
    况注目凝视,幻现出……

    97.况家
    婉怡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地捏着泥人。
    况(心痛地):“歇会儿吧,卖不了仨俩钱,拚那命干什么!”
    惠:“我早说过,象吴平哥那样,走了多好,省得活受罪!”
    况瞪她一眼。
    阿惠一撅嘴,闪身走进里屋。
    “阮先生在家吗?”随着声音,迟紫东带着一名伪军,走进院里。伪军手里提着一盒点心。
    况易山冷冷地把迟紫东从头看到脚。
    况:“噢!迟先生……”
    迟紫东从伪军手里取过点心盒子,放到桌上。况易山疑惑地望着他。
    迟(拱手为礼):“很对不起早该登门拜访,实在是公务缠身。”
    况(盯视着他):“有什么事?”
    迟:“你还记得尾崎中尉吧——就是当年在北京庞府遇到的那位日本军官。现在他晋升大佐了。从北京调来南方,是此地日军司令部的大人物了。他棋艺甚高,一直为没能向你领教一局,感到遗憾。明天他在静园办棋会,托我特来相邀……”
    况(冷然地):“对不起,我久已不问此道了。”
    迟:“什么?”
    况:“戒了。”
    婉怡用包袱皮盖上书桌上的棋子。
    迟(笑起来):“哈哈,笑话,别开玩笑。江南棋王可以戒棋,岂不是说人可以戒饭了吗?”
    况:“饭当然要吃。可是,要看怎么个吃法。我是不吃‘嗟来之食’的。”
    迟:“好,果然是清高之士。不过,恕我直言,此时此地,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北京城了。”
    惠(倏地走出里屋):“那你自己去好了,何必拉我父亲?!”
    况:“阿惠,烧饭去!”
    迟(尴尬地):“好吧,请帖我是送到了。去不去,请况先生慎重权衡!”说罢把请帖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沉:“等一等!”
    况易山喝了一声,指指桌面上的点心盒子。阿惠拎起递给迟,迟一闪身。伪军慌忙拿起来,尾随而去。
    一家人望着请帖半晌无语。

    98.同上·药房里
    游击队员吴平和赵正把药品和医疗器械塞进包里。
    阿惠站在一旁。
    赵(手持请帖,沉吟片刻,对阿惠):“根据你讲的情况看,这不单是下棋,这是日本军方想利用你爸做招牌,搞日中亲善,暗中准备‘扫荡’。你们住在镇子里有危险。(转对吴平)吴平,你们几时回解放区?”
    吴:“今天夜里就走。”
    赵(对阿惠):“跟他们一起走怎么样?你爸爸肯吗?”
    惠:“不肯也得走哇,他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赵:“來得及准备吗?”
    惠(爽快地):“有什么好准备的?卖的卖了,抢的抢了,只剩下些瓶瓶罐罐……”

    99.运河岸上
    况家三口人从小胡同里跑出来。
    阿惠警惕地悄悄走近停泊在岸边的小船。突然从船舱里站起两个日本兵。
    阿惠吃惊地朝后退。日本兵摘下军帽笑起来。
    吴平:“是我。”
    阿惠抚着胸脯定下心来,回头轻轻击掌,招呼父母上船。

    100.刘家花园
    荒凉的庭院。
    吴平等人的小船,划过凉亭下的桥洞,进入幽深的秘密通道。

    101.太湖畔
    在通向太湖的河道口,从围墙下藤蔓覆盖的密荫里。露出小船,向太湖方向划去。
    岸上突然出现了日军巡逻哨兵。
    日军(大声喊):“站住!哪部分的?”
    吴(用日语):“第五分队,松本军——”
    日军:“没有接到命令吗?今天夜里有特别情况,把船划过来检查。”
    游击队员们紧张地问吴平:“怎么办?”
    况家三口人惶急的脸色。
    吴(迅速作出决定):“你们趴下,不要动。我们把敌人引开。老张,快把船靠到对岸。”
    岸上日军的枪声响了。
    吴:“趴下!”
    况家三口人伏倒在船底上。
    吴平和另一伙伴跳到岸上,用手枪向对岸还击。
    老张站在岸边,奋力把小船推开,小船顺流而去。
    这边岸上也出现了日军。
    老张登岸,拔出枪来应战。
    跑来的日军倒下了。吴平等人飞步奔跑。
    日军一面射击,一面追赶。

    102.小船上
    在船底的况家三口人屏住气息,一动不敢动。
    枪声渐渐远了。
    阿惠站起身来,向四周察看。小船离开了运河,漂浮在太湖上。
    阿惠爬起来摇橹。
    传来马达声。
    巡逻艇上的探照灯的强光四处移动。向枪击声的方向驶来。
    阿惠擦擦汗水,向四周环视。
    左首出现了芦苇荡。阿惠把船头掉向那边。
    况易山和婉怡担心地看着她。
    探照灯光和马达声靠近了。
    阿惠把船摇向芦苇荡。
    灯光清楚地捕捉住了小船和阿惠。
    日军:“站住!不站住可要开枪了。”
    况:“阿惠,危险!快趴下!”
    巡逻艇上的日军架好机枪。
    阿惠不顾一切地把船摇进芦苇荡边。
    机枪的火舌喷射过来。
    阿惠尖叫一声,栽倒下去。
    婉:“阿惠!”
    她站起来,刚想扑过去,机枪又开火了。婉怡两手抓向天空倒了下去。
    巡逻艇靠近,与小船接舷。
    况易山在船舱里抱着被血染红的阿惠和婉怡,发疯似地哭减着。他的哭喊声游丝般地在水面上漂浮着。

    103.静园门口
    日本驻军本部。
    摩托车响声。正在洗刷马匹的松波,回过头来。
    两名日本兵夹着况易山从摩托车上跨下来。
    阮易山双手反缚,浑身泥污。
    松:“况易山?!”
    况易山被日兵带走,爬上扶遥而上的台阶。
    松波目送着,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104.同上·弈趣亭内
    画廊雕柱,精巧华丽。
    尾崎带着副官和翻译,傲然坐在棋桌旁。身后站着迟紫东。
    况易山已被解开缚,打整过身上的泥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尾崎(微笑着):“……不和日本人下棋?不要讲这种硬气话嘛!我们又不是不相识的人!”说着拿起黑子。
    尾崎:“我在日本是名誉五段;让我几个?两个子还是三个子?”
    况易山不语,也不动。
    尾崎面现急躁神色。
    迟(推过白子棋盒):“况先生,趁尾崎大佐这会儿有兴致,正好对一局。请吧!”
    况易山别过脸去不理他。
    尾崎(僵笑了一声):“也许,你这位江南棋王要选对手吧?好!既然如此就给你介绍一位你非常想和他下棋的对手。”说着,对副官以目示意。
    少顷。外面传来声音:“松波二等兵到!”
    松波随声而入,直挺挺地敬礼。
    况易山猛然大吃一惊。
    迟(夸张地笑着):“大佐先生,您这……实在是,又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松波也认出了况易山,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尾崎:“哈哈哈!怎么样,江南棋王,这个对手,称了你的心意吧,不,这回你非同他下一盘不可!”说者站了起来。
    况易山、松波二人仍未从呆怔中醒过来。
    尾崎:“松波二等兵!”
    松:“到!”
    尾崎:“你请求况先生下一盘!”
    松:“是,……况先生,请……”准备坐到黑子那边。
    况(目光锐利):“松波先生,阿明呢?我的儿子……现在怎样了?”
    松(惶恐难以自持):“阿明他……他……”
    尾崎(打断对话):“闭嘴,谁叫你讲这种私情话,我叫你来下棋!”
    况易山冒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松波不放。松波简直无处藏身地浑身颤抖着。
    尾崎(翻动眼珠):“怎么?说什么也不肯下了?那好吧,况易山,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翻译向况译成中国话。
    况易山仍然站着不动。
    尾崎:“我叫你伸出手来,听见没有?”
    说老,嗖的一声抽出军刀。
    副官抓起况易山的右手,就往棋桌上按。
    尾崎笑吟吟地把军刀刃搁在况易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
    尾崎:“既然不下棋,这手指就没什么用处了吧?”
    况易山的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松波:“况先生,下吧,不下就会被杀死的……”说着,走近棋盘,放下一个黑子。
    况易山扫了松波一眼,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尾崎(盯住况的脸):“看来你是无论如何也是不想下了……嗯!”
    说着把刀锋轻轻下压。手指上立刻渗出几点血。
    况易山牙齿紧咬下唇,慢慢地把左手伸向棋盒。
    松波松了口气。
    尾崎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
    就在这一瞬间,况易山操起棋盒,猛力向刀背上砸去。
    鲜血四溅。
    染红了的血棋子,散落在棋盘上,滚到地下。
    “呵!”松波惊叫了一声。
    尾崎等人一霎时呆若木鸡。
    况易山脸色苍白,忍着巨痛,两眼却射出可怕的光芒。
    松波被那严厉的目光盯住似地一动不动。
    况易山抓着流血的手腕,跄踉着走出门外。
    松波的声音:“后来,日本打败了……”

    105.雪路(现实)
    况易山默默地走着。
    张医生的声音:“就是这个医院。”
    况易山站住看着。
    况(吃惊地):“精神病院!松波的女儿在这里?”

    106.同上·病房里
    房门打开,年轻的女医生立花、况易山和张医生站在门口。
    几个患者在病房里各行其事,对立花和况等亳不在意,巴在一个角落里拖着一只泥娃娃哄着。
    巴:“阿福阿福,笑笑呵呵。天天笑笑,年年得福……”
    立花:“巴,有客人来看你。”
    巴哄看泥娃娃,头也不回。
    张:“她总是这样吗?”
    立花(点点头):“她能听懂我们的话,可是从不回答,只是有时候讲中国话。”
    张:“噢……”(对况)“她会说中国话。”
    况(走到巴跟前):“你好!”
    巴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况易山。
    况(用中国话):“你是松波的女儿吧?”
    巴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旋即又现出喜悦的光彩。
    巴:“阿明!”(扑向况)“阿明,你可回来了!阿明,我多么想念你呀!”
    巴把脸贴到况易山的胸膛上,况不知所措。
    巴(递过泥娃娃):“你看,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华林,都这么大了,多象你呀!”
    况:“我不是阿明,阿明在哪儿?”
    巴:“你又逗我。来,抱抱华林。”
    巴把泥娃娃递过来,况易山注视着巴。
    巴见况易山不肯抱娃娃,又用中国话说。
    巴:“不对,这个人不是阿明!”说着冲向况易山,用拳头打他的胸脯,“你还我阿明!阿明在哪儿?”
    立花:“巴,你冷静点,冷静点!”
    立花抱住巴,巴挣扎着。
    巴:“阿明,快救我呀!阿明,你快来呀!”
    脸色变得苍白的况易山,摇动着巴的肩膀。
    况:“回答我,你是阿明的妻子吗?阿明出了什么事?”
    巴吓得想逃走,况抓住她的手腕。
    况:“阿明在哪儿?阿明他怎么了?”
    立花挤进他们之间。
    立花:“对患者怎么能这样?!你请回吧!”
    况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行为,愣在那里,叹了口气。
    巴紧紧地抱住泥娃娃。
    巴:“华林,爸爸还没回来……”哭着回到自己那边去。
    张(对立花):“这个人是阿明的父亲,从中国来找阿明的。”
    立花:“呀,从中国来的……”
    巴一边哄着泥娃娃,一边唱。
    巴:“阿福阿福,笑笑呵呵。天天笑笑,年年得福……”
    立花、况易山、张医生凝视荐她。
    张:“如果你知道阿明的事,就请你告诉我们吧。”
    立花:“……”
    立花没有回答,转身朝门口走去。
    张(追上去):“看来你是知道的,什么情况都没关系,你就说吧。”
    况也有所察觉,也跟了过来。
    立花:“……阿明……听说他死了。”
    张:“死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立花:“……”
    况催促张医生翻译。
    张(不理睬他,继续追问立花):“怎么死的?”
    立花:“战争中,被宪兵队枪杀了。”
    张:“……”
    况:“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
    张难以作答。
    立花转过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巴。
    立花:“战争虽说结束了,但创伤却不能愈合……不止她一个人是这样……”
    巴边唱边哄泥娃娃。
    况:“怎么回事呵……张先生,告诉我,阿明怎么了?”
    张(难以出口地):“阿明死了……”
    况:“死了?”
    张:“听说是在战争期间被宪兵队毙了!”
    况易山浑身发抖地使劲摇头。
    况:“撒谎,……阿明死了!这怎么可能?!被枪杀了!为什么!……不,一定是弄错了。阿明怎么会……”
    自己的回声,震响在况易山的耳边。他瘫了似地跌跪在地上,用举头捶打着胸膛。

    107.横滨·某警察局(二、三天后)
    几名在日本的中国人(林、赵、王等)用举头擂者桌子,质问局长和干部。况易山、张医生站在他们中间。
    林:“那么,你是说警察局不知道有过这件事吗?”
    局长(低声下气地):“不,不是,我也听说过。但是,这事当时属于宪兵队所管……”
    干部:“战争结束时,宪兵队烧毁了所有的记录。实在对不起,仵么也査不出来……”
    况易山听张医生翻译。
    况:“我想找当时在宪兵队做事的人查问一下。”
    林(问局长):“你知道当时宪兵队的人吗?”
    局长:“我只记得办理这事的负责人叫清水,是个宪兵少尉。”
    林:“好,清水少尉……”

    108.火灾后的遗址
    在木板房前,林等一行人将清水围住了,气氛紧张。
    清:“……不是我开的枪,开枪的是我部下的XX。”
    林:“你想逃避责任吗!下命令的是你吧?”
    清:“不,不,命令是上头下来的。我只是个执行者。”
    张:“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清:“那,那是……从况阿明的围棋老师——一个叫松波的人那里得来的情报。……我们才掌握了况阿明的行动……”
    况易山听完张医生的翻译,脸色陡变。
    况:“松波?是松波出卖了阿明?!”
    他面无血色,握紧的拳头哆哆嗦嗦地抖动着。

    109.同上·伊势畸町附近
    况易山和张医生走来。
    况的眼神象着了魔似地,不断低声嘟嚷。
    况:“……杀死他……杀死他……我一定要亲手杀死……这松波……”
    张医生担心地望着他。
    美国宪兵在缉查醉酒的美国兵。
    况易山一眼看到了宪兵腰间的大号手枪。
    在一瞬间,况上前一把抓住。
    况:“求求你!把这枪……卖给我吧……多少钱都行……”
    美国兵大喊一声,把况易山打倒在地。
    张医生把况抱起来,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110.同上·张医院的客厅(夜)
    在昏暗中,况易山呆呆地凝视着一个地方。不停地喝着喝不惯的酒。脸上布满了杀气。
    况:“松波……你这家伙,不管你跑到哪里……我也要把你找到……宰了你!”
    猛地一用劲,把酒杯捏碎,手掌上满是血。
    张医生从篱笆缝里望着他,深深地叹着气。

    111.同上·门口(数日后)
    医院一名年轻的工作人员走来,向张医生报告情况。
    青年:“张医生,总算找到了松波这个人,好不容易……”
    张:“是吗!那,他在什么地方?”
    青年:“在东京的四谷。住在四谷附近的木板房里……”
    听到况易山走出的脚步声,张医生迟疑片刻,向青年使了一个眼色。
    张(大声):“是吗,松波死了吗?”
    况易山脸色苍白地走近前来。
    张:“很遗憾,据说松波已经在中国前线战死了。”
    况:“战死了……”
    况易山好象一下子泄了气,木然呆立。
    张医生心情复杂地望着他。

    112.东京·松波家木板房(二、三日后)
    松波照旧沉溺在醉乡中,睁着混浊的眼睹盯视来客。
    张医生揪住他的前襟喊着。
    张:“告诉我,是你把况阿明出卖给宪兵队的吗?”
    松波张大嘴巴,好象什么也没听到。张医生愤然把他推开。
    张:“你好好听着,况易山为了找阿明,曾经来到了日本……”
    松波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
    张:“……他听说阿明的死同你有关,气得发疯,要杀死你。……我特意撒慌,说你已经战死了……把他送回中国……”
    松波仍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空间,脑袋摇个不停。
    张医生用蔑视的眼光望着他。
    张(自言自语地):“……对于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的你来说,什么告密杀人呵,交友之道呵,被害者亲属的悲痛和怨恨呵,全都无动于衷,……看来,我撒谎也白费了。”
    说着起身离去。
    在门边的隐蔽处——
    忍带着华林站着偷听。张医生出来时,她本想打招呼,可是犹豫片刻,又作罢了。
    忍和华林走进屋里。
    松波还在一个劲地摇晃着脑袋。
    忍(盯着他):“哥哥……你根本就没醉吧?对刚才那个人讲的话,是怎么想的?”
    松波仍不作声,用颤抖的手斟酒喝。
    忍:“哥哥!你太懦弱了,你只想一个人用酒来逃避痛苦,就连我,为阿明的事经受了多么可怕的痛苦!可你……”忍说着突然从松波手里夺过酒碗,一口喝干,呛得她透不过气来。
    松:“……”
    忍:“你要戒棋也可以,单单为了下棋而活着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但是,你真地就象那个人说的那样,真能行尸走肉地混下去吗?哥哥,迟早你有责任去见况易山,为阿明的事向他道歉。如果你不再重新作人,不去完成这个责任,被杀害的阿明和战死的恩田不光彩,疯了的巴也不能得救……”
    松波那张憔悴不塔的脸颊上,骤然间淌下两行泪水。但是,他仍然一言不发,也不动。
    忍:“好吧,哥哥,你既然是这个打算,我就走。你喝吧,喝够了,死在马路上拉倒!”说罢,拉住华林的手,走出门去。
    松波睁着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她们。

    113.中国·江南望湖镇·况家
    况易山回到家里。
    家什被国民党破坏抢掠一空。
    散落在地上被践踏过的棋谱、棋子和撕碎了的棋盘。
    况茫然环视,想拣棋谱,又停下来。一种难以言语的空虚感涌上心头。他把散落在地上的棋谱拾起来,拋到破桌上。片刻,又恋恋不舍地回视一下,走出了房间。

    114.日本·东京·日本棋院
    松波走进棋院。
    正在闲聊中的筱原等人,惊喜地迎接他。
    筱原:“松波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棋手A:“热烈欢迎你!”
    棋手B(玩笑地):“职业杀人犯复活了……”

    115.江南地方(蒙太奇)
    荒芜的田园、村庄。
    况易山流浪的身影——
    他蓬头垢面,胡须蓬乱,衣服破烂不堪,形同乞丐。
    脸上充满虚无绝望、灰暗的神色。

    116.江南某镇街上
    大风掠过街面。
    况易山象被什么牵引似地走在街上。
    “戡乱建国”“剿共灭共”等标语在黄尘中模糊不清。
    一辆吉普车急驰而来,几乎撞在况的身上。
    吉普车猛然刹车。
    司机怒斥:“找死啊!你!闪开!”
    况易山呆呆地站着,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助手位上的国民党下士跳下车,把况推开。
    况跌倒在地。
    坐在车内后排座位的迟紫东皱着眉头在辨视着。
    他西服革屐,看见况易山潦倒、凄渗的样子,脸上露出嘲笑的神色。
    迟紫东示意,下士跳上车,吉普车驶去。
    况易山象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似地,爬起来,又摇摇晃晃地继续走路。

    117.长江江畔(黄昏)
    况易山站在硝烟弥漫的长江堤岸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广阔的江面。
    少顷,他静静地拾起石头,放入怀里,一步一步地向江里走去。
    他木然走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江水已浸到腰部,他仍旧走着。
    突然听见一阵婴儿的哭声。
    况易山稍稍动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向深处走了一步、两步——
    婴儿忽高忽低地哭喊声在他耳边回响。
    况易山终于停住脚步,缓慢地回首了望。

    一个周岁左右的女孩儿(小阿惠)被丢弃在荒芜的院落里,拚命地哭泣。
    浑身湿漉漉的况易山俯视这小生命,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用不太管用的手吃力地将她抱起。

    118.北京·天安门广场(新闻片)
    百万群众云集在天安门广场。
    毛泽东主席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字幕:一九四九年十月
    阿明唱过的“义勇军进行曲”,响彻北京的上空。

    119.和平的中国国土和走向新生活的人们
    在进行曲的歌声中,摇摄新中国欣欣向荣的场面的叠影。

    120.江南·望湖镇小学校
    字幕:七年后 一九五六年春
    校院旗扞上,五星红旗迎风飘动。
    下课铃声。
    孩子们蜂拥般冲出教室,跑到院里玩耍。
    小阿惠不小心,跌倒在地。
    况易山夹着课本走出教室,看见小阿惠,急忙过去扶起。
    况:“疼吗?”
    惠:“不疼!”拍拍土,跑进孩子群。
    况易山含笑摇摇头,走进教员室。
    学生甲:“阿惠,你爷爷对你真好!”
    小阿惠(骄傲地):“当然了!”

    教员室。
    数名教师围着棋盘下围棋。
    况易山无趣地瞟了一眼,顺手拿起一本画报翻看着。
    画报上日本围棋代表团即将访华的消息和成员松波麟作等照片跳入眼帘。
    这意外的消息,使况易山震惊了,立刻脸色苍白。
    教师A:“老兄,你怎么了?”
    况:“没,没什么……”
    教师B:“你脸色不好,快回去休息!”
    况:“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离去。

    走廊上。
    平静不下的况易山走出房间,凝视一点。
    小阿惠跑来。
    小阿惠:“爷爷,有人找你。”
    在昏暗的走廊尽头,出现一个人影。
    关小舟迎面而来。

    121.况家旧居寝室内
    陈设简朴、整齐。
    况易山与关小舟坐在小桌前,小阿惠一旁站立。
    况:“……我怎么能跟出卖阿明的人见面!亏他还有脸来中国。在日本的时侯,不是华侨张先生怕闹出事来,编造谎话,把我送回国,当时我就想杀死他!……”
    关:“那是过去的事了,你……”
    况:“确实,那是过去的事了。可是我不能保证,见了他,能够管得住自己,不把他杀死……”
    关:“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可是希望你去北京,回到棋界来。世道变了。国运昌棋运也昌!现在正是你一展生平的抱负,发挥江南棋王的才华,为人民做出贡献的时候。”
    沉默——
    况(看着小阿惠,喃喃自语):“在我绝望的时侯,是她救了我,我再一次叫她阿惠……唉!曾经沧海难为水呵!劫后余生,别无他求,只要能和孩子们过几天安静生活……”
    关小舟默默不语。
    况:“可是,怨和憎恨还没有斩断。我不愿再谈这棋字……”
    切断手指的伤痕——
    关小舟点点头,默默地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脚步。
    关:“松波给我来信说,他要带来阿明的遗骨……”
    况:“阿明的……”
    瞬间,易山的两眼发光。

    122.上海·码头
    等待欢迎外宾的人们。
    日围棋访华代表团走下轮船舷梯,其中也有抱着骨灰盒的华林和忍。
    忍停步,回头看着。
    松波站在甲板的铁栏杆前,百感交集地凝视着中国的土地。
    忍:“走吧,哥哥……”
    代表团在码头上同前来欢迎的人们握手寒暄,关小舟分开人群,迎着松波走过来。
    关:“松波先生……”
    松:“你……是关小舟先生吧?!”
    小舟点头,二人紧紧握手。
    松(懦怯地):“易山他……现在好吗?”
    关:“很好,可他……”
    松(紧张地):“不愿见我,是吗?”
    关:“他……已经不再谈棋了。你知道,为了下棋,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希望你能理解他的心情。”
    松波深深地吁了口气,坐在皮箱上。
    关:“在他的心中,战争还没有结束……”
    忍和华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接待人员(走过来):“松波先生,请上车到旅馆去吧。”
    松(缓缓站起,对关):“先生,我想让我妹妹和外孙女先去望湖镇。”
    松(低着头):“如果可能,有机会时,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关:“好吧,我们尽量安排。”

    123.江南望湖镇
    忍拿着地图和信封,边看边走。踏上镇头拱桥。
    华林抱着骨灰盒,紧紧地跟在后面。

    124.镇街·运河边
    小阿惠在河边玩耍,望见忍和华林,感到好奇,便跟了过去。
    华:“你好。”
    小:“你好……大姐,你是什么人?”
    华:“我?一半是中国人,一半是日本人。”
    小:“噢?!那位阿姨呢?”
    华:“她呀,整个儿是日本人。”
    小:“我整个儿是中国人。可是真怪,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是外国人呢……”
    忍与华林禁不住笑起来。
    华:“你是这镇上的人吗?”
    小:“嗯。”
    忍:“天黑了,你该回家了。我们送你回去,一块走吧。”
    忍、华林、小阿惠一起走去。

    125.同上·旧况家·中庭
    房屋已被改造成工厂仓库,物品山一样堆在中庭。
    忍、华林、小阿惠一同走进。
    小(跑着喊):“爷爷,日本人的姐姐和阿姨来了。”
    况易山出现在堂屋台阶上。
    华林望着他。
    二人相互凝视。
    忍:“对不起,没打招呼就进来了。”
    况:“你是日本人?”
    华林点点头。
    况:“你们认识一个叫松波的人吗?”
    华林下意识地迈出一步。
    华:“他是我外公,你是我的爷爷……我的中国爷爷吧?!我叫况华林,她是我的姑姑忍……”
    忍:“这位是阿明的爸爸吗?”
    华林点点头。
    况易山凝视着,缓缓地走近华林。
    况(用手指着华林怀中的骨灰盒):“……这是什么?是阿明的……遗骨吗?”
    华:“是的……”
    况(低声地):“谢谢你们把他送来,放在松波家,阿明的灵魂也不得安宁,他手上染着阿明的血……”
    忍(激动地用日语):“不对!您对阿明的死有误解,所以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来同您谈一谈……哥哥没有出卖阿明,也没有杀害阿明,他的手是干净的……”
    背后突然传来松波的中国语声——
    松:“不,也可以说,阿明是我杀死的!”
    况猛地转回头来。
    松波、关小舟和中国接待人员,站在中庭门口。
    况易山和松波四目相对。
    在况易山的眼里,松波幻化成日本兵的模样,婉怡中弹、阿惠中弹、阿明中弹等画面交替出现。
    激烈冲撞的目光。
    凝固了一样的气氛。
    况易山胸中涌起怒涛。
    松(用中文又重复一遍):“可以说,阿明是我杀死的!”
    况仇恨地瞪着他,颤颤地向前走了几步。
    况:“如果真是这样,我现在就……”
    关(一把拉住他):“易山,你……”
    况:“你为什么让他来?”
    关:“他说他一定要见你。”
    松(痛苦地):“我并不想把他出卖给宪兵队,可是,结果……”
    况:“我要听事实!”
    松波深深地俯下身去,然后从正面望着易山。
    画面黑暗处,浮现出阿明的身影……

    126.天圣位战记者会见场(回想)
    阿明(斩钉截铁地):“我放弃天圣位,退出日本棋院!”
    会场内一片混乱,黑田跑过来。
    黑田:“有关天圣位的报告,统统禁止发表,这是军部的命令!”
    阿明呆立不动,只有双眼炯炯发光。
    松波的声音:但是,军部非常狡猾,第二天报纸上……”
    新闻纪事——
    报纸上的消息:“况阿明获得天圣位,正式归化为日本人。”
    松波的声音:“说阿明成了日本人,这完全是捏造……”

    127.街上
    阿明沉思着走在街头。
    一个戴鸭舌帽特务模样的人,一直尾随着他。
    松波的声音:“阿明愤慨、痛心,他绝望了,决心不顾一切危险,回到中国去。”

    128.镰仓·松波家(回想)
    恩田和忍坐在松波面前,神情紧张。
    恩田:“阿明和巴决心要回中国,我反复考虑了,要想摆脱军部的监视,只能偷渡……”
    松:“偷渡?”
    恩:“嗯,总算找到了一个帮手,这几天……”
    松:“胡闹!阿明是百年不遇的天才,有朝一日,是可以夺得最高棋位本应坊的。干那样危险的事,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得了?”
    忍:“你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留在这儿,危险太大!”
    恩:“军部一定会采取报复手段的,偷渡回去,只是多少冒点儿险……”
    忍:“是的,尽快让他离开这儿才好。”
    松波沉思着。

    129.东京·桥本官邸会客室(翌日)
    右翼领袖桥本隆吉(五十五岁)同松波谈话。
    桥本(笑):“别说蠢话了,虽说有过那样的事,可是况阿明仍然是日中亲善的象征性人物,军部再不讲理,也不会胡来的……”
    松:“但是,先生,眼下,阿明每天都受到盯梢和监视。”
    桥:“这样说来,偷渡岂不是更困难吗?”
    松:“有什么法子呢,阿明坚持要回国……不管他,很难说不出乱子。您多年来为日中亲善做出了贡献,所以今天来求您,请您以您的面子和力量,使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出国……求求您了,我这里有礼了……”两手着席,深深鞠下躬去。
    默然思考的桥本,做出落落大方的样子,点头示意。
    桥本:“嗯,明白了!可以吧!你不是外人,既然这样苦苦求我,我一定想个办法。这事交给我办好了。”
    松波:“是吗?那太好了,谢谢你!”
    桥本:“失掉了阿明,对日本,对大东亚共荣圈都是个损失。我也是亲中国派么,我一定想办法帮助他……”
    松深深地叩头致谢。

    130.松波家(数日后·夜)
    旅行装的阿明,抱着华林的巴面对松波和恩田默默地坐着。忍走进。
    忍(低声地):“车子来了。”从巴手中接过华林。
    阿明向松波深深施礼。
    阿明:“老师这多年培养我,费尽了您的心血。谢谢老师……”
    松:“啊……”
    巴:“爸爸……我走了。”
    松:“啊……”起立,走向内室。
    恩田:“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巴望着华林:“请给我再抱一次吧。”
    紧紧地抱住华林,亲吻她笑着的面颊。
    眼里流出泪水,淋湿了华林的脸。
    忍(抽泣着):“巴,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很快见面的,我一定很好地哺养华林。”
    恩田两眼湿润。
    巴点点头,把华林交给忍。松波走来,塞给巴一卷钞票。巴拿起皮箱,跟随阿明,神情紧张地朝门口走去。

    131.横滨港·货物码头附近(夜)
    一排排的仓库。
    列车引进轨道在小雨中闪闪发着光亮。
    挂在铁丝网上的牌子写着“海军用地,无关人员严禁入内!”
    大门口挂着:“横滨港湾司令部”木牌。
    车停,阿明和巴下车,车驶去。
    两人不安地走近岗亭,阿明掏出通行证交给站岗士兵查验。
    士兵挥手示息通过。

    132.同上·用地内
    阿明和巴朝前走了一程。
    突然黑暗中一道手电筒光照在他们脸上。
    “谁?”一个士兵举着枪走来。
    阿明又一次出示证件。
    阿明:“第三码头在哪儿?”
    士兵:“那边!”
    阿明和巴走去以后。
    士兵用手电筒向黑暗中发出讯号。
    黑暗中回答的讯号。
    另一处发出讯号。
    又一处回答讯号。

    133.同上·货船附近
    阿明和巴警惕地走来。软梯前走出两个黑影。
    两人走近。
    男B(中国话):“你是况阿明?”
    明(中国话):“是的,这条船吗?”
    男B(突然改说日本语):“我是宪兵队,你被捕了!”
    阿明惊呆了。
    从背后走出男子A等三个人的黑影。
    阿明(醒过神来):“巴,快跑!”
    猛地把皮包打在男子B脸上,拔腿就跑。
    巴随后跟上。
    男B(跌倒):“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
    两人拼命地跑到货车背后。
    后面追赶的人开枪射击。
    阿明拉着巴在狭窄的仓库通道里奔跑。
    便衣宪兵在后面追赶着。
    两人被追进死胡同,伏在货物后面。
    便衣宪兵步步逼近。
    男A:“况阿明,出来!你跑不了啦!”
    巴回头看看后面的墙壁。
    巴:“我再也跑不动了,我让他们抓去。你快翻墙逃跑吧。”
    明:“不,我怎么能扔下你!”
    突然一声枪响了,阿明踉跄欲倒。
    巴:“阿明!”扑过去扶阿明,手上沾满了血。
    脚步声逼近。
    巴:“阿明,不要死,你不能死……”
    巴扶不住阿明的身躯,跟着他一齐倒下。
    躺在巴的臂腕里的阿明困难地喘息着,拼着最后的力气,握住巴的手,微微颔首,便停止了呼吸。
    巴:“阿明!”
    巴全身颤抖,悲痛欲绝地呐喊。
    呐喊声响彻潇潇细雨的夜空中。

    134.警察局·灵安室
    悲伤的呻吟变成痛心的嚎啕大哭。
    在灰暗的房间里横躺着阿明的尸体。
    松波抱着尸体哭着叫着。
    松:“我真糊涂!相信了桥本那个坏蛋。畜生!阿明,原谅我,原谅我吧!”
    恩田和忍在一旁痴呆地停立着。
    门开了,清水少尉走进来。
    清:“松波,在追捕中,我们保护了你的女儿,现在把她交给你,出来!”
    松:“……”

    135.松波、恩田和忍在清水带领下,走过长长的、阴暗的走廊。
    对面,巴在两个宪兵的挟持下走过来。
    松:“巴……”
    巴挣脱宪兵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近松波。
    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手里攥着那把“奋飞”的扇子。
    巴:“阿明在哪儿?你在哪儿阿明,阿明……”
    飘忽不定的眼神说明她已经疯了。
    忍赶快跑上去抱住她。
    忍:“巴!”对着将要离去的清水等人,瞪着可怕的眼睛,“你们,怎么把她搞成这个样子?你们干的是什么事呀!”
    忍喊着要扑过去。
    恩田拚命制止她。
    清水漠然离去。

    138.旧况家庭院里(现实)
    松波:“……杀死阿明的,是我……我的愚蠢……轻信……无知。”
    松波停止讲话,拿出血染的扇子,交给况易山。
    况轻轻打开扇子,“奋飞”二字上印有变了色的血迹。
    况易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他的身后陆续走来了一些男女乡亲。
    松(全然不觉地):“事情发生不久,我就被征召入伍当兵了。把一个早已过了服役期、年近半百的老头子,送到前线去打仗。这明明是军部对我的惩罚!还有我这个妹妹的丈夫恩田也受到株连,战死在比岛……”
    忍和华林抑止不住掩面而泣。
    松:“连骨灰都没有运回来。”

    137.中国·丘陵地带
    字幕:一九四四年
    日本兵行进在雨水泥泞的田野上。
    浑身泥人似的松波催赶驮看辎重的马匹。
    松波的画外音:“我在中国,呆了……三年整……”

    138.镇口桥头(现实)
    况易山踉跄前行,华林追上来,拉住他的手。
    华林:“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吗?……”
    易山止步,审视着她。
    况(喃喃自语):“不知道,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易山又往前走去,华林和小阿惠并肩而行。
    华:“这,这不全是爸爸的骨灰,还有妈妈的……”
    况:“怎么,她也死了吗?”
    华:“是的。六年前,妈妈得了急性肺炎……”

    139.病院(夜,回忆)
    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松波、华林和忍守护着巴。
    巴忽然张开眼睛。
    巴:“华林,对不起你,妈要到中国去了……阿明,快跑,你快跑……”
    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合上了眼睑。
    忍和华林呜咽着。

    140.镇口桥头(现实)
    况:“……”
    况易山心潮澎湃地站在那里。
    华:“妈妈爱爸爸,直至疯了……”
    况(发出呻吟似地声音):“唉,如果不是那场战争……”
    华:“害死爸爸的是那场战争,可是,爷爷,你想过没有,您和外公,除了叫爸爸下棋,还管过爸爸什么吗?难道这世上就只有棋吗?”
    况:“……”
    一股难以言语又抑制不住的激情,海涛般涌上况易山的心头,他放下小阿惠,疾步走下桥头,蹲在码头石阶上,双肩剧烈地抽动,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华林望着他,眼里闪着泪光。
    松波、忍、关小舟一同走来,用泪眼注视着恸哭的况易山。

    141.北京少年宫(数日后)
    正面墙上挂着彩标:“中日围棋友谊比赛”和两国国旗。
    中、日青少年棋手们坐在棋桌前,准备比赛。
    激战前的沉寂。
    况易山、松波各自坐在一方,相对而视,感慨万端。
    关小舟、忍、华林、小阿惠坐在全场一角,欣然地望着他们……

    142.北京·长城
    比赛结束,中日棋手们到这里联欢。
    他们携手结队向上攀登,到处腾起一阵阵欢声笑语。
    华林拉着小阿惠的手,在头前跑着。
    后面是并肩缓缓攀登的况易山、松波和忍、关小舟,走得气喘吁吁,脸上却都挂着笑。
    松:“三十年前,咱们下的那盘棋,你还记得吗?”
    况:“几次想忘掉,可心里总惦着它……”
    松:“我最后是打在‘天元’的。”
    况:“那么,我在五位三上应你一子。”
    松:“我下六位三。”
    况:“六位四。”
    松:“我在五位四上尖。”
    况:“打吃。”
    松:“长一子。”
    况易山和松波这一对老棋友,双双经历了三十年恩恩仇仇的人世沧桑,此刻,终于接着青春时代没有下完的那盘棋,又重整旗鼓地下起来了。
    镜头从高空俯摄,在晴朗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是绵亘不绝的古老的长城雄姿,广袤无际的苍莽大地。

    (全剧终)

    选自《电影创作》19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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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托万-皮埃罗

    “七七事变”纪念日当日晚观看。

    画质较差,译制不佳。叙事的展开仍旧是伤痕文学套数,但此片跳脱之处在于:没有建立一个改革新时期和革命历史二元的对应。两人最终的棋局脱离棋盘,心中虚下,并停留在了毛时期的北京长城。

    此片在那个中日友好的时期,并不只局限于经济利益上效益优先的作为合作,而是真正“在地”的于双方视角,直面两个国家间的战争创伤史,并且直言不讳。

    当然,其中也的确含有种种官方设置的政治避讳和情节摄取:比如三国和孙道临都要分别失去女儿儿子,三国大徒弟侵华却死在了开往中国的船上等等…这当然要强调,战争所等价创伤的二者,在另一个历史阶段能更加沉稳地相互接受和解…毕竟单一强调那一边的苦痛都显得厚此薄彼,但这一种普世视角不代表作悲天悯人状而丧失具体的矛盾批判,相反,反战视角中所强调的民族主义,正是对于现代东亚民族国家现状的分析。

    难得的是,此片能在两国那正打得火热的时间段中揭开彼此刻意回避的伤痛。这一点好像今天正相反,现在越是和某国家友好,官方反倒越可以回避历史上与其纠纷。当然,这或许是一种地缘政治之考量,而体现一种价值取向和判断力的电影,也就难免脱离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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