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ave been in contact with Beijing Tongzhi (by email) since 2009.张永宁, producer of the film Lan Yu, is the person who put me in touch with the author. Early in our correspondence, Beijing Tongzhi gave me permission to translate and publish the book. I do know some things about the author’s personal identity and whereabouts, but have promised the author that I will not make any of this information public. I do not know why Beijing Tongzhi has chosen to keep his or her identity a secret, but it’s the author’s choice and I respect it.
回到最初,抛掉大时代的家国情怀,从小被不断强化、渲染的「首都」情结——我至今还记得大一傍晚跑到长安街,当天安门恢宏大气的映入眼帘的时候,我眼底被不断呼唤的热泪。这些对于特定符号的情感是我自己所不能选择的。在这些之外,对于北京的好感以及最初「一定要去北京上大学」的热望,却是来源于《蓝宇》以及它的电影蓝本《北京故事》。
2002年的金马奖,在公布大陆演员刘烨拿到金马影帝的当下,正通过某卫视转播金马奖的VCR突然卡住,只剩下声音仍在继续。在千禧年开头的中国大陆,电视的管制还非常严格;而正在同父母一起看电视的我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仪式——我清晰的知道那部电影的内容,它几乎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但是我却必须装作毫不知情,漠不关心,甚至故意开启一个话题填补那一段难看的空白;我的父母显然对此是真的毫不知情——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对于我自己的身份,那个晚上看电视的状态显然成为了我们日后相处模式的隐喻,我如此驾轻就熟的承担了「被卡住」的那部分剧情,在他们的眼中「被卡住」却成为现实,我们的彼此的生活表面上像是隔着北京和家乡之间的万水千山,但其实仅仅隔着一段「被卡住」的电影片段。
在此后的十年中,我每当觉得孤独、感情不顺遂,甚至事业失意的时候,我都会重读《蓝宇》或者《北京故事》的文本,文本的形式可以是影片也可以是文字。尽管很多朋友对于电影文本形式的《蓝宇》诸多诟病,认为电影削弱了《北京故事》的时代性故事内核以及情感性故事精髓,但我深知我对于《蓝宇》是缺乏审美能力的,这部电影和它所承载的文本几乎是我少年时代的爱情以及性爱启蒙,我根本无法跳出来去评价好坏。对我来说,甚至是在硬撑着去扮演和实践《蓝宇》以及《北京故事》中感情的可能性,甚至悲情的人物性格,以及对于悲剧性的故事结局有着莫名的崇拜。
这,当然是不好的。
但是在你十几岁的时候遇到这样一部电影,然后又去不断重复它的电影文本与小说文本,它自己所承载的意义已经全然超出文本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成了一种范式,以及由它的文本以及我对其不断深化和发展的解读,构造成我自己的「爱情舒适区」,这么多年我如此崇拜和热爱它,甚至不曾逾越半步。
我想这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故事。对于80-85年这个年代生的人来说,真实实践着「梦醒子」的另一种形式,那就是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所受的教育以及我们眼中的世界,与我们长大之后的世界完全不同,这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中国在世界的崛起、高昂的房价、获取信息渠道和媒介形式的不断丰富和易得、互联网以及智能手机的普及。小时候的梦想曾经那么小那么具体,如今下载高清的电影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然而媒介与内容稀缺时代所培养起来的特定审美的方式却仍旧一直伴随着我们,并没有随着世界的飞速变化而有所增减,也许这才是所谓「生正逢时」的寂寞。
在看到这部电影之后的10年后第无数次再看电影以及小说文本,已经不会再有「眼泪与精液齐飞」(引自@四分之三)的情状,这种感觉更加像是在很多年之后遇到一个熟人那样,早有相熟之感却难以明言这种熟悉自何而来,直到读完才肯承认自己的这10年不过是在《北京故事》的蓝本之中绕圈圈,虽然也曾经离开过,但是终究还是必须寻找找回来,同时确实也在用自己青春和眼泪书写了自己十年的「北京故事」。
我想作者筱禾也很难去想象浪子捍东在千帆过境终于又回到蓝宇身边之后,他们的感情终究要如何面对容颜的摧残、硬度的降低甚至不举以及生活琐事的打磨,我想也许感情本身的归宿不应该是「王子和王子终于幸福的在一起」,而是他们在历经岁月的磨砺、磨难之后,最终确认彼此在对方生命之中的位置,那应该是对于一个注定孤独的灵魂的最大的肯定以及慰藉。
而年轻时候也会恨捍东的不坚持、自私以至于抛弃蓝宇的一段岁月,似乎小说与电影都是在歌唱蓝宇这个角色对于爱情的忠贞与坚持。稍微年纪大了一点之后,当自己也像捍东一样狠心伤害别人之后,其实对于捍东也开始有了一些的体谅,甚至想要赦免多年来对他积累的憎恨。在人生的大潮中,时间如此行过,我们都是不能选择自己成长轨迹的渺小的人,而对于捍东与蓝宇来说,捍东的出走与放弃不过是他们情感路上的一段插曲而已,捍东若非经过这么一遭又如何能在事后对于人生与爱情有如此深刻与平和的体悟。只是他用了更长的时间来走那段迷路,而蓝宇则慧根更高,更早的了解自己,但是一个人终究不能是完整。如同陶晶莹在近期《大学生了没》上说的那样,「他(指同志)也不是变成,而是他也是一直在探索自己。」捍东用了更长的时间来探索自己,而捍东和蓝宇用了更长的时间来探索他们的感情。
自然,《蓝宇》没有办法超越《断背山》而成为经典,也是其对于时间的追问仍旧不够。如此再回头看「Before」系列三部曲,以及现实生活的互文性作品《革命之路》(窃以为《革命之路》是《泰坦尼克号》以及凯特·温丝莱特在获奖时激动的对莱奥纳多的表白形成一种文本内外、荧幕上下的巧妙互文关系),《蓝宇》则成了对于青春期时代的爱情梦想一种成就与塑造,而为了保有这样的梦想,蓝宇最终在影片中死去,因此获得了永恒。
因此,《蓝宇》与《北京故事》也会成为我青春时代的历久弥新却永不退色的墓志铭,它塑造了我完美爱情的梦想与愿景,尽管我之后的人生中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梦想与愿景只能接近,永远无法达到的时候,我已经马上要29岁的生日。从我的实际人生历程而言,这部电影与小说的文本也构成了我永远回不去的起点,因为它实际上承载了起点与最初意义赋予者的角色,并且执掌了我的爱情梦想长达十年之后,即使我终于意识到如此,仍旧想要奋力去拥抱它而没有任何遗憾,恰恰因为他成就了这十年的最华丽与不可得的梦想。
尽管我深知,我今生注定与其无缘。
虽然说的是同性之间的爱情,两位导演仍没有偏离自己的风格。《蓝宇》所呈现的爱情仍然是浓烈而馥郁的,不管如何周折,总是干柴烈火,节奏紧凑,情节跌宕,煽情也来得直白,看罢就一个感觉:酣畅。《断背山》要缓慢细腻得多,同样历经数十年的爱情,到了李安手上,就成了一段拖家带口的故事,每个人物都有着详细的发展,所有的情节都不徐不急慢慢铺陈,音乐与场景都成了佐料,有条不紊地诉说了一段漫长而辛酸的爱情,看罢之后仍有一个个镜头时不时跳进脑海里回放,将你慢慢拉进伤感的深渊。
在此之前,常听说《蓝宇》是关锦鹏最好的片子,但看罢之后,实在无法认同这个判定。我不认为《蓝宇》比《胭脂扣》和《长恨歌》更出色,如果影片不是讲两个男人的爱情,没有胡军帅而痞的造型与刘烨楚楚感人的表演,这个影片就会黯然失色。情节老套,充满噱头,情感的发展缺乏层次,虽然片中的捍东是在与蓝宇的情感纠葛中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但他寻找自我的过程充满一个又一个偶然,与蓝宇的重逢总是巧遇之后才再续前缘,仿佛真如他自己狱中反省的那样:与蓝宇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这种情节太商业化了,削弱了真实的力量,把珍贵的感动变成了廉价的煽情。
再说《断背山》,我先诅咒一下《断背山》巨垃圾的中文字幕,但愿它没有污染到观众的感觉。李安继续了在《卧虎藏龙》里以西方方式说东方思维的风格,继续在对白与细节中慢慢揭示因果与宿命。跟《蓝宇》不同的是,Jack与Ennis一开始就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他们不像捍东与蓝宇,一个在胡搞中逐渐了解自己,一个在童真期就被引诱和修改以致定型,Jack和Ennis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彼此观察与试探,期间又纠结了两个人个性与心理的细致刻画,最后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点燃了两个人爱情的原子弹,那一发不可收的情感,令他们花了几十年时间去挣扎和争取,仍然无法解脱,终于用一生的守望酿就了一个漫长的悲剧。
守身如玉、自强自尊、情比金坚亦比金高,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般地爱一个人,是爱情中最为理想的境界。这些元素在《蓝宇》中一一落实,所区别的只是这么美好的恋人其实是一个男性,这很容易颠覆同性恋之间因为世人无法认同的性行为所产生的龌龊感,《蓝宇》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纯真又性感的童话故事,塑造了一个完美的情人给我们看,这个角色无关性别,都会将对爱情充满美好渴望的人们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讲故事的人过于仓促,不是拿无巧不成书来过渡,就是一笔带过至关重要的情节,比如捍东与蓝宇的两次重逢都是偶遇,比如捍东的离婚,过于轻描淡写,无法对捍东其实真是一个同性恋进行印证。捍东的被捕与获释一直到蓝宇的意外身亡,都充满了斧凿的戏剧化痕迹,让我们感觉,讲故事的人是个制造情节的高手,却不是个刻画人性的高手。
《断背山》最大的成功不是情节的讲述而是人性的刻画,不单是两个男主人公,也包括他们家庭之内所有人的感受,将人性放置大环境去细细描画要比活在真空更具有力度和广度。这是两部影片最大的不同。《蓝宇》忽略社会与环境,将同性之间的爱情简化成一段通用的爱情,放在异性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可。《断背山》却恰恰利用同性之爱所具有的那份无可容纳于世的压力来制造内心与情节的冲突,慢慢积郁成一种绝望的力量,去推动情节的发展。《蓝宇》讲述的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爱情童话,它的分量仅仅来自于这份爱情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如果换成异性,就立刻变得恶俗;《断背山》讲述的也是一个关于永恒的爱情故事,这个永恒是通过压抑表达出来的,与异性或是同性无关,甚至说,同性恋只是制造压抑的一种手段,而影片真正要诉说的是,受制于社会的人性轨迹以及在常规伦理道德窒息下的个体伦理感受。
其实也难怪《蓝宇》的讲述过于仓促和破碎,这好像是关锦鹏的一种风格或者习惯,在《长恨歌》中也有这样的问题。也不能拿《蓝宇》去跟《断背山》比细腻和深度,两个片子的时间长度相差将近一个小时。也许两个片子所要表达的目的原本不同,虽然都是在说同性恋。一个是想告诉我们这另类的爱情也可以如此唯美和高尚,甚至比异性恋更加本真和纯粹,希望获得社会的宽容和理解,这可能跟关锦鹏自身的愿望有关;而另一个只是借同性恋来表达,固定的伦理观下被压抑却不可掐灭的爱情,会牵连成一个无形的怪圈,令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不得不去承受其宿命的悲剧,这其实是更东方的思维方式,而李安给它在东方的长袍马褂外面又套了件笔挺的西装。
2015年,《爸爸去哪儿》宣布胡军刘烨要一起参加,于是军烨CP粉纷纷奔走欢呼,当时我就为所在的杂志社写了一篇关于《蓝宇》的文章,为此还采访了幕后关键人物。时过境迁,现在这种选题杂志恐怕都通不过了吧。
当时费了老鼻子劲搜集了一堆关于《蓝宇》的信息,现在就很想趁此机会再次跟大家分享。为什么那么多人总对这部电影念念不忘呢?这些信息里应该就有答案。
就从张国荣说起吧。据说张国荣当时知道关锦鹏在拍一部同志片,为了表示关心,就想送一首歌给关锦鹏作为主题曲,后来给的是他翻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之前的消息都说张国荣送的歌是《我》,但我这次特地求证制片人张永宁,他说确定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但是关锦鹏觉得这首歌并不合适,没有接受,最后用的就是《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据说黄品源原唱的这首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北京同志圈中非常流行。
我们现在能看到《蓝宇》,最该感谢的人应该就是制片人张永宁。他当年只是个做电视纪录片的电视人,从来没有涉足过电影,只是因为看了网络小说《北京故事》后感动得痛哭,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投资是他拉来的,关锦鹏导演是他请来的,胡军刘烨等演员也是他选的。
一开始关锦鹏看了《北京故事》这个小说后并不是很喜欢,觉得小说是以异性恋视角看待同性恋,拍成电影就有点“剥削、消费同性恋”的意思,但他没有明确跟张永宁讲这个,只说很难拍,不光在大陆上映不可能,连去大陆拍片都是个麻烦。后来终于决定拍,关锦鹏就按自己的意思对故事做了很多改动。
因为故事的背景是北京,他们觉得要拍就必须在北京拍。然后张永宁就想出一个办法:瞒着大陆的相关部门,以拍广告的名义带着香港工作人员到北京。好在电影需要拍外景的地方不多,大部分都是室内戏。
另一个麻烦是后期,胶片冲洗不能在国内做,因为容易露馅,于是张永宁带着几千斤的胶片跑到泰国曼谷冲洗。张永宁说:“我是英国护照,我可以出去,所以我就前面背一个包,后面背一个包,两个肩膀一个肩膀背一个包,然后两个手再拖两箱,就一本一本自己带出去,一本一本全带到泰国去冲的……去了六趟,晚上走,第二天回来,东西一放下就回来。”
张永宁之前学过表演,本来他是想自己演捍东这个角色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多地方都和捍东很像。但是在认识胡军后,他就很快放弃自己出演了,他觉得胡军明显比自己更合适。而他自己就只是客串出演了捍东的妹夫一角。
演蓝宇的人选颇费了一些周折。因为蓝宇必须要一个非常年轻的演员来演,于是张永宁和关锦鹏找遍了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包括陈坤、佟大为、黄晓明、陆毅等一批当年的小鲜肉,都曾进入过蓝宇的选角范围。
陆毅当时因为拍了《永不瞑目》已崭露头角,不过选角时他正在健身,一身的腱子肉,加上身材高大,鲁智深似的,与蓝宇的气质南辕北辙。黄晓明的身材当时还不算健壮,之所以被拒绝,只是因为“太帅了”,选他会让这个戏失去真实感。陈坤倒是比较符合蓝宇的气质,只是在和刘烨综合比较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刘烨。
可刘烨当时对这个戏并不是那么上心,张永宁给他打了六七次电话,他一直都拖延见面的时间。最后一次电话,刘烨正和当时的女友谢娜一起,接到电话后,谢娜鼓励刘烨一定要珍惜机会,让他赶紧去见制片人,刘烨才勉强同意了。可当他到达位于西单的那家星巴克,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张永宁一下就火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这个小毛孩,怎么这么牛X啊!怎么可以让制片人等你这么久!”当时刘烨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低着头,以为这下肯定上不了戏了。
可最终张永宁还是选择了他,之前张永宁就已经看过刘烨在《那山那人那狗》中的表演,觉得这孩子应该有戏,见面只是证实了最初的印象。刘烨不时闪现出的迷茫又无辜的眼神,是打动张永宁的关键。
张永宁一再强调男主角的选角标准,一定不能要那种“很娘的、不男不女的小帅哥”,不能助长大众对男同志的那种刻板印象。
虽然现在胡军刘烨都是师哥师弟相称,他们也确实都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但因为隔了好几届,两人之前并不认识。电影开拍后,第一场戏就是捍东和蓝宇第一次见面的那场床戏。
关于两人怎么入戏,坊间有种种传说,有说关锦鹏事先把两人关到一起待了一个月培养感情,有说两人互相把对方想象成女人,还有人说因为入戏太深,他们内心都极度惶恐,以至于每天收工后都急着回去找女友和妻子,生怕一不小心就真的“弯”了。不过这些传言都被张永宁否认了,只说两人是专业演员。收工回家找女友的情况确实存在,不过那只是为了和女友练习对戏。
编剧魏绍恩在香港报刊发表的专栏文章中,似乎又有一些关于“入戏”的蛛丝马迹,比如有一段讲刘烨:“有好一段日子,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哪一场是编剧跟蓝宇的戏,哪一场是编剧跟刘烨的戏。失神中,他没能够把角色和演员分出来……失神中,他没能够把戏跟生活分开。”
顺便一提,魏绍恩写的电影剧本,最开始的名字叫《有人喜欢蓝》,后来是因为觉得蓝宇这个名字就很好听,才改成《蓝宇》。所以这个戏本来就没有偏向蓝宇这一方,蓝宇和捍东的地位是平等的。
2001年金马奖,刘烨获得影帝,但是之前台湾媒体的预测都指向了胡军,胡军当时期望就很高。颁完奖后离开现场,刘烨在车里对胡军说了这么一句话:“师哥,我得这个奖,你不会不高兴吧。”胡军在之后的一些采访中也承认了,这个结果他过了很久才慢慢接受。
刘烨在金马奖现场领奖时说的获奖感言,最后一句是“谢谢PP”,这个“PP”指的就是谢娜,算是两人之间起的小外号。
《蓝宇》在港台地区公映后,明显都是胡军更受欢迎。2002年台湾有过一项男同志梦中情人的评选,入围的有吴彦祖、王力宏、梁朝伟、陈柏霖、张孝全,胡军是前十名里面唯一一个大陆男星。在香港,胡军还很受熟女的追捧,刘嘉玲、梅艳芳、吴君如当时都很迷他,会约他玩,让他加入自己的圈子。胡军后来拍了好几部港片,也印证了他在香港娱乐圈的人气。
《蓝宇》还在国际上不少地方都上映过,除了戛纳电影节,还曾在印度的同志电影节上展映。而在中国大陆,《蓝宇》一直没法公映,只在某届北京同志电影节在北京大学的教室里小范围放映过,还因为这件事给学校和主办方惹了些麻烦。另外,《蓝宇》还在北京一家同志酒吧放映过,这部以北京为故事背景的电影能够回到北京,也算是圆满了。
《蓝宇》的原著《北京故事》被一个叫Scott E. Myers的美国人看到了,他的中文名叫梦之恩,他很喜欢这篇小说,于是将其翻译成英文版,2016年已经在美国出版,英文标题是《Beijing Comrades》。
关于《北京故事》的作者,以及故事中人物原型的问题,可以说一直都是谜。在影迷和小说粉丝中有着种种的传言,比如说作者是个女的,蓝宇和捍东真有其人,甚至还有人八出蓝宇的籍贯和学校甚至班级,网上还流传着一张据说是蓝宇的照片,一个很清秀的小男生在清华大学门口跨在自行车上,还有人说捍东还活着,现在移民国外了。我很想追索出这些谜团的真相,问了很多人,包括张永宁、梦之恩,还有北京同志圈的活跃人士,但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梦之恩给我回了一段这样的话:
I have been in contact with Beijing Tongzhi (by email) since 2009.张永宁, producer of the film Lan Yu, is the person who put me in touch with the author. Early in our correspondence, Beijing Tongzhi gave me permission to translate and publish the book. I do know some things about the author’s personal identity and whereabouts, but have promised the author that I will not make any of this information public. I do not know why Beijing Tongzhi has chosen to keep his or her identity a secret, but it’s the author’s choice and I respect it.
也就是说,他和张永宁都知道《北京故事》作者的身份信息,但都不肯透露一丝一毫。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作者的身份应该比较敏感,说不定和捍东差不多,也是高干子弟。
还可以补充几个小信息。前面不是说了胡军的老婆卢芳也在电影里出演了一个角色——捍东的妹妹吗,而且我还掐指一算,电影是在2000年9月开机,2001年1月关机,胡军的宝贝女儿(也就是胡皓康的姐姐)是2001年9月出生的,也就是说,胡军一边和刘烨在戏里缠绵,一边和老婆也没闲着,造人成功。(这条是不是太八卦了点啊)
那就不妨八卦得彻底一点吧。关于刘烨和谢娜也还有一点可说的,那就是电影的最后一场戏,蓝宇死了躺在太平间里,胡军见到后就蹲在地上痛哭。
其实拍这场戏的时候谢娜就在现场,正在一边的窗户上往里看呢。因为当时刘烨是光着身子躺在白布里的,谢娜的情绪一下子就出来了,也跟着哭起来。还有,这场太平间的戏,实际上是在一个厕所里拍的。
说到拍摄场地,张永宁还透露了一些信息,北京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这部电影的几个主要拍摄地,包括华北大饭店和友谊宾馆。开头那场床戏就是在华北大饭店里拍的。
有一场雪地里两人一起唱《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的戏,在关于电影的一些花絮里会看到,但并没有剪到正片里去。这是关锦鹏的意思,张永宁还觉得可惜,就让放到台湾出的一个加长版里去了。但后来张永宁又后悔了,觉得这场戏并不好看。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
《蓝宇》我一共看过三遍。
第一遍是高中,一个人在家放碟,那是我头一次看到男男激情戏,因为怕父母随时会回来,就很紧张地蹲在电视机前,一只手就放在碟机开关上,预备随时关机,所以根本没能仔细体会剧情。
第二遍是工作以后,看了原著小说《北京故事》,于是又把电影看了一遍,这次主要是带着批判的眼光看的,觉得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都存在很多问题,比如花花公子和底层穷孩子的设定,两人因为一次性交易认识,然后由性到爱,那个时候以我有限的经验就觉得很不真实,蓝宇的痴情也有点难以理解,觉得只是为了感人而硬编的。
到了第三遍,我就真的是被感动到了,虽然之前批判的问题都还在,但已经不重要了。我终于完全进入了那个故事,也领会了什么是好演技。胡军确实比刘烨演得好,嗯。
所以,不管是直是弯,要想不带任何偏见地去看一个故事、一个人,都好难啊。
《蓝宇》之后,本以为还会有更多更好的华语同志题材电影出现,后来也确实出现了《艾草》和《谁先爱上他的》这样不错的作品,但那种强烈的冲击和深沉的感动,好像就再也没有过了。再加上这个话题最近常常都不可说,这也许就是《蓝宇》被那么多人持续讨论和怀念的原因吧。
第一次,你和他便清楚知道这不过是场交易。你问他:“第一次吧?接过吻么?”他低头,答:“没。”你说:“要不要我教你?”
然后,两个男人的一场激情,你暧昧,戏噱,他忧郁,迟疑。
你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玩玩,一千元钱而已。而他不过是个急需用钱的大学生。
第二次,你在街上偶然遇到他。寒冬,飘雪,街上行人稀疏。他对你说:“四个月。到昨天刚好四个月。”你最开始没理解,看到他开心的笑,若有所思。你问:“你这样子不冷啊?”然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套在他脖子上。
你骄傲,满不在乎,知道自己终究要结婚,结束这场所谓的游戏,可是仍然无法控制对他的感情。你给他大笔的钱,送他名牌衣服,带他去家里吃年夜饭,你以为这样可以消除自己的罪恶感。你对他说:“蓝宇,你有病吧?”
他认真,满心欢喜,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喜欢你。他说穿你送的衣服去学校,同学会说他是小日本,嘴上却又不住地微笑,他打着好几份工却坚决不用你给的钱。他笑着对你说:“对,我有病,大学这么多女同学不喜欢,却偏偏喜欢上你。”
如此,早已经与性别无关。爱情本就与性别无关。
你问:“你呢,你拿我当什么人呢?”他犹豫,声音有些颤抖:“我啊,没拿你当什么人啊”。久经沙场如你,怎会不知他已经爱上你,这已不再是喜欢那般简单,你怕将来结束时,他成为你的一个麻烦。于是,你说:“我和你在一起,全凭自愿,合得来呢就在一起,感情不好也就算了。两个人要是太熟了,倒不好意思再玩下去了,也就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他的笑容一点点退去,嘴角一丝丝僵硬,眼中一些些失落,他小心的问:“我们还没太熟吧?”然后,你故意看不见他的受伤和担心,笑着问:“现在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从来,从来,你都是掌控大局的那一个。
终于有一天,他撞见别人在你房间,于是生气跑掉,你对他吼:“你不给我玩你给谁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以为还能找到个像我这么出手阔绰的客人呐?”
第三次,你听人说看见他蹲在某个工地前面吃饭,于是,拉扯出的你执意忽略掉的思念让你突然安静,外面的嘈杂似乎都与你无关,浑然不觉手中的那包烟已经被你揉成一团。家里,拉着窗帘,昏暗的灯光下,你抽着烟慢慢拉开衣柜,看着他没带走的衣服。夜晚,无法睡着,只得用他用过的洗发水一遍遍洗头。你开车出门找他,人们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你努力搜寻他,然后看见一个人跳下自行车,飞快地跑上楼,你茫然,困惑,无助,似乎就这样过了很久。他走过来,用手轻轻碰了碰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的你。
你把他重重拉入怀中,如此这般,用力嗅着他的气息,静,静,静…他用力大哭,你的低语无法听清,满脸的不舍与怜惜,我知,放不下,忘不掉,结束不了的其实是你。
你给他钱,送他车,送他房子,以为这样便是爱。
他一点一点装修房子,告诉自己只要你对他好就行,其他什么他都不愿去想。
你父亲去世,感叹:“人一死,就什么都完了。”他满脸稚气,说:“没完,留下来的记忆还没完呢。”
然后有一天,你告诉他你看上个女人,要跟她结婚,你不要房子,他愿意可以把房子卖了。你一直认为人长大了就要结婚生子,他轻笑,起身,恍惚中仿佛看见你们在这个房子里的第一次拥抱。你们最后一次坐在这个房子里聊天,说起家人,说起某天挂在窗外的彩虹,他说:“你知道,以后我是不会再坐在这等你的了。”他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他说:“老这么想,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少喜欢你点,免得将来难过。你知道吗,我向自己保证过,以后再不为别人伤心了。”……终于,他提着行李准备离开,你对他吼:“我花过的钱还不少呢,你怎么报答我吧!”他一愣,然后慢慢走过来,拖下裤子。你知你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你自己。
从此,你以为你们将过各自的日子,你结婚生子,他工作恋爱。会想到彼此,但不会再像从前。
第四次,你在机场遇见他,不知不觉,他已经二十八岁。时光仿佛并未走远,你问:“你老穿这么少,冷不冷啊?”你已经离婚,公司也出了些状况,你已经不象以前那般自信和骄傲,与他相比,你反倒有些不安。他说有些事情,忘记了好像要好一点。其实他在你面前仍是一脸稚气,你问:“还是用那种洗发水呢?”他笑,摸摸头。在他租的小屋,夜阑人静,凝望,凝望,你有些委屈的说:“真想抱抱你。”于是他轻轻靠过来,拥抱,拥抱,然后他笑着说:“你胖了。”你给他办好去美国的护照和担保,希望他在你出事前离开,你知道这或许就是你最后所能做的。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在狱中,朋友告诉你,他没走,为了疏通关系,他卖了以前的那个房子,还有你送的车,取出了曾经你给他的那些钱。他问:“我是不是有病?怎么可能那么喜欢你?”你说在狱中的几个月,终于知道你与他是注定要走在一起的。
然后有一天,他出门上班,再也没有回来。你看着他冰冷的身体,周围一片寂静,了无声息,你蹲在地上痛哭,知这一次你们是真的分离。
如此戏码,于你,于他,是幸还是不幸?到最后,担心的反而是你,死亡这样轻易,与离开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而留下来的那一个,我不知道将要怎样过完余生。又或者遇到另一个人,以前的往事也就真的只是故事了。